索南瞪起眼睛,强捺慌张地道:“什么阿鲁台、阿卜只阿的,不见!统统不见,把他给我轰走!”
那侍卫刚要转身离开,亦失哈挺身而出,说道:“且慢!呵呵,索南大人,阿鲁台保的是鞑靼,你保的是大明,各为其主嘛,不过……说起来,三卫领与阿鲁台七拐八绕的,总还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如今阿鲁台突然派人来,而且派的还是他的儿子,无论公事私事,见上一见总是应当的。”
张熙童目光一闪,接口道:“不错,索南大人只管接见,我们……稍作回避便是。”
“这个……”
索南犹豫起来,杨部堂的人都这么说了,如果他仍执意不见,不免显得心中有鬼了。丁宇心中一动,打个哈哈道:“不如,我们就躲在这帷幕后面,听听他说些甚么。”
哈剌兀歹有些着慌,他们与阿鲁台暗中都有来往,万一那阿卜只阿说出甚么机密的话来,听入这三位朝廷大员耳中,那该如何是好?哈剌兀歹情急智生,说道:“我与南不花在此出现,为人所见的话也不妥当,不如我们一起避开了去吧!”
若是五人都回避开去,那帷幕后边可藏不下,哈剌兀歹不由分说,与南不花拖起亦失哈和张熙童就走,丁宇见状,也只好跟在后面,五人自后帐出去,进了另一座帐蓬,索南松了口气,这才唤道:“来啊,请他进来!”
后帐之中,亦失哈和张熙童三人聚在一块儿,悄悄耳语,帐蓬另一端,南不花和哈剌兀歹神色不安,也悄悄耳语着,情形一时显得有些诡异。
哈达城等地由商贸促进各行业展成功模式,夏浔本就有心推广开去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朵颜三卫。
实际上,在本来的历史上,由于朱棣违背了诺言,拒绝兀良哈三卫南下游牧,兀良哈三卫与鞑靼便走得近了些,朝廷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经济制裁,停止与三卫互市,断绝其经济往来,使之更形困乏,以示惩罚。
经济制裁在现代的国与国之间,算是一种不错的施压手段,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用在名义上归属于自己的部众子民身上,显然适得其反。断市的结果是,兀良哈三卫更形困顿,缺衣少穿,茶盐不足,于是就寇掠辽东,以满足生存需要。
寇掠的结果是,受到大明朝廷更严厉的经济制裁和军事打击,饥困之下,兀良哈三卫屡请复市,明廷依旧不允,于是兀良哈三卫就采取了迂回政策自救。朝廷停止与兀良哈三卫互市,却没有同顺服的女真诸部断绝贸易往来,结果兀良哈三部就“潜结女真”。
女真以土产的皮货或从辽东汉族地区换来的谷物以及自己生产的军器等货物换取兀良哈的骏马,再以从兀良哈买来的马或自家饲养的牧马向明朝进贡或在马市交易。结果女真诸部越来越强大,兀良哈三卫在经济上受制于女真,不得不与女真建立更密切的联系,双方反而结成了同进同退的同党,更加尾大不掉了。
经济制裁的目的本是想“绝市便可坐困,使之货绝、人饥,甚至不战而服”,结果却加深了彼此的矛盾,促成了各个潜在敌人的联盟,因而入寇的战争也不时生,结果到了成化年间,为了收三卫民心,散女真之党,明廷不得不重开互市,渐趋激化的矛盾顿时缓和下来,女真人和蒙古人的关系也不复那般紧密了。
夏浔并不了解这些详情,他只是在努力地利用经济互利的手段想要消除对立,促进融合,无意中却恰恰解决了这一问题,历史本来政策的失败,证明了他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尽管它的见效缓慢,却是一劳永逸的。
本来历史上,终明一朝,兀良哈三卫时叛时附,其实就是挣扎在两大势力间的摇摆,当某一方更强大时,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就不能不做出一定的妥协,实际上他们还是附庸于明朝的时段多一些。
同时,我们不要忘记,他们当时不是读力的政权,而是大明统治下的部落,东北之建州、毛怜、女直等卫,西北的朵颜、福余、泰宁等卫都是归附于大明,并由大明设置于当地,治理地方、阻挡外敌的。
在依照大明的指挥参与的一些战役中,他们的部族包括部族领,也先后有大批将士战死沙场,为大明捐躯,结果大明统治了两百年,没有把他们融合、没有让他们把自己当成大明的人,反而越来越走向对立,岂不是自己的民族政策存在着重大问题?
始终把他们当成一个潜在的敌人、压制、排挤、削弱、挑唆他们内斗,其实是在玩火,这样做的结果,只能保证一时的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可他们在这种弱肉强食的残杀游戏中,也在不断地壮大,一俟朝廷趋弱,或者内部出了问题,他们不反噬才是见了鬼了。
汉人对自己的朝廷都有“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的想法,何况始终被你当成外人的人?
堵,不如疏;夏浔治“水”,走得是另一条路。
于是,他派人来了,没想到阿鲁台与他不谋而合,也打起了兀良哈三卫的主意。
张熙童低声道:“公公,看来阿鲁台与兀良哈三卫早有往来啊!”
亦失哈道:“幸亏部堂大人棋先一着,如若不然,他们投靠阿鲁台,于部堂经略辽东的大计,必然大有损害。”
丁宇道:“公公,张大人,阿鲁台派了自己的儿子来,显见是对兀良哈三卫甚为重视,也不知他提出了甚么条件,万一索南鼠两端……”
亦失哈没读过书,人情世故却比谁都看得明白,他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兀良哈三卫顶多是收了人家好处,暗中扯扯咱的后腿。他们不是傻瓜,和阿鲁台共谋大事,那是与虎谋皮,他还得选择抱着咱们皇上的大腿,不敢公开做出与朝廷不利的事的。”
丁宇蹙眉道:“暗中扯后腿就已不妙的紧了,公公,咱们这次来,可不只是许他们好处来的,部堂大人可是还交给咱们一样差使的,要劝说兀良哈三卫佯动,吸引阿鲁台救兵的。如果索南与阿鲁台暗中有所勾结,阿鲁台还会忌惮兀良哈三卫出兵么?”
“这个……”
亦失哈听了不觉迟疑起来,张熙童眼珠转了转,突然脱口道:“我倒有个主意,可以绝了兀良哈三卫勾结阿鲁台的念想,还叫他们死心踏地的站在咱大明一边。”
亦失哈欣然道:“什么办法,张大人快说!”
张熙童道:“昔年班出使西域,先到鄯善国。鄯善王一开始对他礼敬备致,后来匈奴使者到了,鄯善王便生了异心,班得知消息之后,领着三十六个部下,杀入匈奴使者驻地,全歼匈奴使节,鄯善王绝了退路,惶恐之下只得归附大汉。”
张熙童说到这里,又犹豫道:“只是不知是否会适得其反,激怒了兀良哈三卫,而且那阿鲁台此来,必然也带有大量随从,鞑靼人凶悍好武,咱们带来的却多是商贾,若是动武,一旦杀不了他,反为其所害,那就弄巧成拙了。”
亦失哈双眼亮地道:“妙计!这个法子不错!若只杀一个使者,索南只消向阿鲁台诉明原委,未必就能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可若杀了阿鲁台的儿子,嘿!他们身上长一万张口,也是解说不清了,这仇结得磁实。只是……,要想杀他,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恐怕……”
两个人说着,一齐望向丁宇,丁宇摸了摸鼻子,转身就走。
对面,哈喇兀歹慌忙迎上前,问道:“啊!丁大人,往哪里去?”
丁宇道:“我去方便一下!”说着掀帐而出。
哈喇兀歹追出去,见他不是朝着索南的大帐而去,这才放心返回。
亦失哈与张熙童对视一眼,说道:“这厮怎么如此胆小?”
张熙童恶狠狠道:“回去之后,我定要在部堂大人面前告他一状!”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杀声震天,不由相对一愣,哈喇兀歹和南不花抢先一步冲了出去,张熙童和亦失哈忙也跟着钻出营帐,只见前边索南的大帐内外已是杀成一片,明军、索南的卫军、还有一身蒙古长袍的鞑靼士兵,三方走马灯一般,杀了个不亦乐乎。
张熙童和亦失哈抄着手,鹌鹑似的躲在哈喇兀歹和南不花身后,茫然道:“怎么啦?怎么啦?”
阿卜只阿盘膝坐在毡毯上,正耐心劝说着心神不宁的索南:“索南叔叔,您可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幼弟铁木格斡赤斤英雄的后裔,你是草原上的雄鹰,难道就安心做明国皇帝笼中的一只小鸟吗?家父说了,他派科儿沁诸部东迁,目的不是与你争夺草场,而是要配合你南牧,除非你尽占大宁草场,否则我们的部落……”
他还没有说完,帐外就传出厮杀声和叫骂声,阿卜只阿一怔,还未及起身,帐蓬儿“嗤啦”一声,被人一刀削成两片,帐帘乍开,阳光刺眼,一道人影就裹着那刺目的阳光猛扑进来。
阿卜只阿愕然,他还没看清来的是何方妖怪,一道雪亮的刀光已然电光一闪,刷地一下劈到了面前!
第二更了,想要关关冲刺,各位书友给俺加点油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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