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发为剑
叶行歌口出狂言,饶是青袍老者涵养不差,可听到对方还没出手便如此托大,他终是忍不住拉下脸来,手按剑柄沉凛的道:“叶大教主神功盖世,老夫的确非你之敌,但若只论剑法,老夫却不惧你。”
叶行歌神色淡然,一派怡然自得的道:“倘若本座有任何一招不是剑法,便算老秀才赢得此阵,本座甘愿奉上这颗六阳魁首,助你扬名天下,如此你可满意?”
青袍老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当下清咳一声道:“叶大教主果然好气魄,反之若是你赢得此阵,老夫便保证此后不再与你为敌,大丈夫一言九鼎,绝无反悔。”
他说罢一按绷簧,手中长剑倏地出鞘,只见一道晶莹清光映入眼帘。
修长的剑身平整如尺,不见丝毫特异形制,唯余一派绝对纯粹的中正肃穆,几乎无懈可击。
青袍老者手握长剑,凛然正声道:“这口‘天心’剑秉性至刚,一向为本盟执法利器,邪戟·三途渡或许还可匹敌,一般凡兵却难抵挡,不知叶大教主可有因应之策。”
此语一出,余冰如再无疑惑,这青袍老者正是“无涯剑宿”应桐熹。
当初江南剑盟总盟主凤楚潇与殛空魔王上官铎同归于尽,此后剑盟便由总护法凤明瑶和总教习应桐熹共同掌理,依旧称雄江南武林。
余冰如正自暗暗点头,便听叶行歌轻描淡写的道:“本座许久不曾用剑,更无利剑傍身,不知小姑娘可曾携有佩剑?”
余冰如吃了一惊,全没料到叶行歌会向她借剑,满心犹豫间又听这位魔王轻哂道:“你不必再冒充哑巴,有无携剑尽可明言。”
余冰如霎时面红过耳,顿了顿才涩声道:“恳请前辈见谅,晚辈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前辈先以不良于言猜测,晚辈一时之间鬼使神差,这才顺势冒认的。”
叶行歌闻言只是微一颔首,青袍老者——应桐熹却眉头一皱,面现不豫的道:“女娃儿究竟是何人门下,还有这‘前辈’的称呼,莫非你不知道这位叶大教主的身份?”
余冰如敛衽为礼道:“晚辈是昆仑派弟子,家师赤阳道长,见过应前辈。”
应桐熹依旧满面肃然,盯着余冰如道:“原来是苑掌门的徒子徒孙,那为何与叶行歌混在一处,不怕玷污了昆仑派的清誉?”
余冰如登时一滞,满心局促间只听叶行歌道:“倘若只是偶遇,便算混在一处,那老秀才心急火燎的追着本座不放,岂非更是‘混在一处’?如此玷污了江南剑盟的清誉,试问你还能在盟中立足吗?”
余冰如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中一快。应桐熹为之语塞,片刻方冷哼一声道:“叶大教主如此袒护这女娃儿,想必与她颇有渊源吧?还是说南方琴公子已经和西方雪公子重修旧好,所以才要守望相助?”
余冰如悚然一惊,连忙辩解道:“前辈切莫误会,晚辈只是机缘巧合来到此地,与敝派没有任何关联,至于叶……叶前辈……”
应桐熹脸色一变,截口呵斥道:“咄!老夫已经说明这魔头的身份,你居然还满口‘前辈’,叫得如此恭敬,敢说不是他的同党?”
余冰如震惊之余更生委屈,银牙紧咬间只听叶行歌轻哂道:“小姑娘不必费解,这老秀才为人心胸狭窄,岂容你将本座品评他的那些话宣扬出去?何况他转眼间便要败在本座手下,你这旁证于他而言,更是必欲除之而后快了。”
余冰如恍然一悟,全不知是该叹息还是愤懑,应桐熹则冷哼一声道:“无关之事再说也不迟,叶大教主既然应战,便将佩剑取出来吧。”
叶行歌瞥了余冰如一眼,缓缓摇头道:“看来小姑娘未曾携剑,那容本座向你借取一物如何?”
余冰如面对叶行歌那双琥珀色的深眸,竟生不出半分拒绝之意,犹豫片刻方涩声道:“前辈要借何物?”
叶行歌微笑道:“一缕青丝足矣。”
余冰如登时怔住,应桐熹也皱眉道:“叶大教主,你我二人乃是比剑,你这番做作却是弄何玄虚?”
叶行歌悠悠的道:“你我二人比的是剑法,至于本座要以何物为剑,可不容你老秀才置喙。”
应桐熹登时噎住,余冰如则讷讷的道:“头发人皆有之,前辈何必找我?”
叶行歌一本正经的道:“女子的发丝比男子更加柔软,老秀才说他那柄‘天心’剑至刚,本座便以至柔克之。咳……本座诚心商借,小姑娘想必不会吝啬吧?”
余冰如知道叶行歌纯粹是借题发挥,心念电转间摇摇头道:“晚辈在前辈面前,不过是蝼蚁之属,前辈要取我性命都只在呼吸之间,区区几缕发丝又何必向我征询呢?”
叶行歌先是一怔,随即朗笑道:“不错,人人都说本座是穷凶极恶的大魔王,眼下却连这点小事都拘泥不化,当真有些太过矫情,如此小姑娘恕本座得罪了。”
他说罢指风一掠,接着张手虚抓,无形潜力过处,早将余冰如的一缕青丝捏在指间,随即“剑”指应桐熹,一派淡然的道:“老秀才出手吧,且看你接得住本座几招。”
应桐熹面沉似水,“天心”当胸一横,剑锋骤起耀目光华,照着叶行歌分心便刺,一出手便是索命杀招。
叶行歌恍若未见,振臂同时“发剑”陡然绷直,迎面疾刺向应桐熹的咽喉,攻势异常凌厉迅捷。
应桐熹剑长三尺,超出“发剑”一截,照理说应该是他先刺中叶行歌。
但眼前毕竟是睥睨天下的不世魔王,以招换招恐非良策,应桐熹只得身形一偏,剑锋向上斜挑之际,数道剑光将叶行歌完全笼罩。
叶行歌原式不变,指尖发丝如影随形般跟着一转,仍旧刺向应桐熹的咽喉。
这次应桐熹的长剑优势已然不在,立刻被凛冽剑意逼得喉间生寒,一咬牙急忙回剑封挡,攻守之间浑然一体,不见丝毫涩滞。
这招虽然只是格挡,其中却藏着无数精妙后招,脚下更加步法奇异,似守非守,非攻似攻,进退之间殊无间隙,果然是极其精奥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