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位之争
余冰如一语既出,计蒙叟立刻皱起眉头道:“女侠救了老朽的性命,老朽自然感激不尽。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昆仑九玉铸龙君行以奉夫子,声明听凭夫子调遣,这掌故天下尽知,他岂非夫子麾下?”
余冰如听得一滞,不禁抗声道:“长者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夫子门势力再强,终归不是正统。九玉真人率领群侠与李夫子缔盟,那龙君行不过是缔盟信物罢了,所谓‘听凭调遣’恐怕是坊间谣传。”
计蒙叟神色肃然,连连摇头道:“女侠此言差矣,老朽斗胆一问何谓正统?昆仑九玉枉称武林领袖,魔物西来之时却无半点作为,驱逐魔物之后更贪夫子天功为己有,如此所谓正统,岂不令人齿冷?”
此老生性倔强、性如烈火,对李夫子又极其尊崇,所以即便在救命恩人面前也不肯退让半步。
余冰如惊怒交集,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胡……哼!简直岂有此理!”
眼见气忿闹僵,九墀老连忙打圆场道:“季老弟方才这话的确说得过头了,九玉真人的文才武略也有过人之处,绝不在天授剑鼎三大魁首之下,夫子也是十分看重的。”
他这话虽然是劝解,却难免有些避重就轻,而且依旧认定九玉真人是李夫子麾下。
余冰如听罢更加不忿,冷冷回应道:“本派祖师何须他人看重,李夫子心怀鬼……异志,又岂是一心维护苍生大义?”
计蒙叟脸色一变,当即沉喝道:“放肆!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便听李承泰疾声道:“季老稍安勿躁,这位女侠只是一时情急,绝无诋毁夫子之意。咳……女侠也请看老朽薄面,莫再争执了吧。”
余冰如尚未开口,计蒙叟已经断然道:“承泰!我这条性命值不了几文钱,夫子的声誉却不容小儿玷污!你切不可因为这女娃儿救了你那对孙儿,便忘了自己的本分!”
余冰如闻言一震,始知今日在火场中对自己托孤的便是李承泰的儿媳,心生怜悯之下终是涩声道:“长者教训的是,是晚辈无知,一时妄言了,请长者莫要放在心上。”
计蒙叟这才缓和了脸色,拱手为礼道:“女侠知过能改,老朽十分欣慰,老朽也有失礼之处,万请女侠勿怪。”
余冰如见计蒙叟如此坦荡,倒真有些惭愧,赶紧敛衽还礼道:“岂敢,长者太客气了。”
眼见干戈化为玉帛,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这时才听李承泰轻咳一声道:“诸位侠士奔忙半夜,想必也都乏了,今夜便请在神庙中稍作休息,等天亮以后老朽再遣人相请用饭。”
孔方恭声道:“长者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村中方遭大劫,正是百废待兴,委实不必再费心为我们安排。”
李承泰连忙道:“少侠客气了,些许粗茶淡饭,怎能称得上费心。”
计蒙叟也点头道:“承泰说得没错,本村虽然遭难,粮食却还充足,不至于连饭食都供应不起。各位侠士尽可安心盘桓,只望行事稍微检点些,切莫再轻慢夫子神驾。”
他说罢虚一拱手,当先扬长而去。李承泰无声一叹,讪讪的道:“那老朽也不打搅诸位侠士休息了,咱们明天见。”
孔方不敢怠慢,寒暄着将李承泰和九墀老送出大门。鄢婷看他们去得远了,这才嘀咕着道:“真是老顽固,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美人鱼你犯不着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余冰如嗯声道:“多谢鄢姑娘提醒,其实公道自在人心,再多争辩反而落了下乘。”
鄢婷展颜一笑道:“还是美人鱼海量宽宏,不像那些老顽固。对了,你们是怎么想到从山顶上飞下来的?”
余冰如微微一笑道:“这是竹兄的主意,鄢姑娘不妨问他。”
鄢婷打眼一瞧,却见竹风吟仍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商红袖则含羞带怯的依偎在他身旁。
心中难免艳羡,鄢婷终是撇撇嘴道:“还是待会儿再问吧,人家肯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我可不能煞风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余冰如不由得向慕云瞧去,却见他也正向自己看来,虽是相顾默然,眼中却饱含万语千言。
鄢婷暗自一滞,勉强笑道:“着啊,小慕跟美人鱼肯定也想说悄悄话,是不是这样?”
慕云尴尬莫名,连忙缩着头道:“没有没有,悄悄话什么的不说也罢,咱们还是听长者的劝,别再轻慢人家夫子的神驾了,哈……”
他这厢干笑不已,余冰如也禁不住脸上发烧,满怀局促的低下头去。
这时忽听展玫苓咳声道:“先前诸事纠缠,一直没来得及跟师姐探问,不知你可晓得这……姓慕的少年杀害侯师侄之事?”
鱼妙荷吃了一惊,失声轻呼道:“侯师侄也亡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展玫苓察言观色,心中更加笃定,当下沉吟着道:“据姚师侄口述,你们制住佟师兄并趁机逃走那晚,正是这姓慕的少年尾随而至、痛下杀手,将侯师侄当场击毙,难道这件事情真的只是子虚乌有?”
鱼妙荷闻言更加吃惊,面现愠色的道:“无稽之谈,琳儿怎能如此信口雌黄,这果真是她亲口说的?”
展玫苓点头道:“的确是姚师侄亲口所说,可既然师姐矢口否认,那你对此事自然心知肚明了?”
鱼妙荷一正色道:“那晚浑小子的行踪我了如指掌,除非他能百里之外驱使飞剑杀人,否则侯师侄之死必定与他无关。”
鄢婷听罢撇撇嘴道:“是这样吧?鱼女侠不会欺骗同门,小慕肯定是冤枉的。”
展玫苓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慕云则向鱼妙荷抱拳为礼道:“多谢鱼前辈为晚辈作证,晚辈感激不尽。”
鱼妙荷瞄了慕云一眼,低头嗫嚅着道:“你不必如此,先前是我不该……总之还得请你体谅。”
敢情她是后悔先前不曾阻止慕云让渡炎魄,因此颇见惭愧之色。
慕云却全然会错了意,蓦地只觉耳热心跳,片刻方讷讷的道:“前辈对晚辈一片情意,晚辈衷心惶恐之至,但咱们两人终究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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