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腊月,天气渐渐转为严寒了.自北昆仑而来的冬季风已经肆虐了月余。神京本来纬度就高,白昼短,又在平原之上,西北边没什么遮挡,更兼是近海,空气湿冷。这几样加起来,已经是足以冻死人的天气了。
杜福今日得了闲,正缩在自家小屋里,身上裹着一床薄薄的棉被。他本是杜福一个小少爷的伴当,只管陪小少爷玩的那种。今日下起薄雪,本就不适合玩耍。再加上年末的族比也要近了,小少爷也得好生修行修行,所以他才得了假日。
不过,杜福倒未必希望有这假日的。至少人家少爷身边炭火不会缺。若是少爷玩得畅快了,说不定人家还会念自己身上衣服单薄,多赏几件棉衣来着。
天太冷了,他也懂。身上冷。也只是调运自己那少得可怜的法力御寒。他也修炼了一点粗浅的口诀,但是天资太差,这辈子是别想飞天遁地的。
法力微微流转,好似转成丝丝缕缕的热力实际上是提升化学能的指数,让他身子暖了些,血液随着这些暖流流转开去。
突然,一股强大暖流侵入他体内,推动他那浅薄得不值一提的法力迅速流转几个周天,使他整个身子都似浸在热水之中,舒服到骨子里去了。他睁开眼睛一看,惊喜道:“哥!你怎么……”
杜贵这才收回自己的手,散去手上的圣光。最近他在房中翻阅那位“前辈”留给自己的经典时,突然之间就悟到了很多,圣光修为也是大大增长。
不仅如此,他还多出几分明悟,悟出与人为善的真谛。现在他无论见谁都是带着笑的,而且是发自真心。现在接近年关后,他甚至还跟大公子告假来看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
杜福突然有些哽咽。他和杜贵一起长大,但是这个哥哥向来心高气傲,私底下连主子都不大敬重。近几年还到外面去打拼。自己当时则觉得,本本分分过一生就挺好,道外面打拼又累又苦,还有危险。杜贵以前就常骂杜福没出息。这一两年甚至断了来往。
杜贵放下手中拎着的油纸包,又将腋下夹着的一个大布包打开。里面满满一包,全是上好的精炭。杜贵寻了火盆,动法术将炭点着了,取笑弟弟:“似你这般。比一般凡人多了一些法力,日子过得还不如富足的凡人,这是为哪般啊。”
杜福这一法力里也是主子度给他的,没有经过掸骨灵身的打熬,也没有经过破通天的领悟,只不是能够运用罢了。
杜福缩了缩脖子,讷讷道:“我自是比不得兄长……”
这一两年的功夫,他也有了一丝向上之心,但是却总是敌不过自身的倦怠之意,总觉得真正修士遥不可及。
真正修家。那个个都是天人之姿,修为什么的,哪是他可以觊觎的?
“你就是因为老是说这等丧气话,所以才沦落到这连炭都点不起耳朵田地。”杜贵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两个油纸包。一股蛋白质和脂肪特有的甜香弥漫在屋子里。杜福精神一振:“大陈记的卤肉,还有烧鹅!”
大哥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弟弟爱吃什么……
杜贵一路上刻意用法力护住肉,现在这些肉食还是热的。他将这些东西塞到弟弟手上,喝到:“快吃!吃好了,哥哥我带你练功去。”
杜福已经,旋即黯然:“哥,你看我行吗?”
“一个妈生的。我行,你怎么不行?”杜贵大咧咧的将手按在弟弟头顶,圣光法术催发。强烈的熵力再次贯穿杜福全身。
“好好感觉一下吧,这次你哥哥我得了大机缘。莫说成为修家,就是结金丹都不在话下,说不得还有冲击更高境界、翻身做主子的可能。”
杜福惊到:“大哥,你这是要……主家知道吗?”
“这话……”杜贵微微恼了:“我们什么关系,你还问这种问题我能害了你?”
杜福怔怔的看着哥哥,好像完全不认识对方了一样。
哥哥这种人。也会和人分享机缘?
杜贵不知杜福怎么想,自己却是很享受自家弟弟敬畏的眼神:“做好人,就是爽……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重道理。嘿‘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和‘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虽然道理、语义上天差地别,可实际上施行起来,表现得反倒是一般无二。前辈所赠的书,看起来是荒诞不经,可仔细一想,还真是字字珠玑,都是至理名言!”
他自从“悟了”之后,待人接物皆有许多变化,而自己也开始查知其中种种隐形的好处。
杜贵没有注意到,房梁上的老鼠洞里,一个小小的尖鼻头伸了出来。
不远处,王崎做着记录:“……植入我与辰风冠以道德、利益思考的第三日,无论是本心还是行为模式都有了明显转变……”
“圣光修持进步明显……”
“依旧没有与圣光之神产生联系……由于他与银色黎明那一批人没有任何接触,不是一个系统的个体,而且他对圣光的理解与银色黎明七人有明显不同……推定,异端无法成为神道系统的一部分。或许,这就是几万年来没有神灵允许信众与巫祝阐释教义的原因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开始拉起自己的队伍,传扬自己的思想。这是个很好的兆头。或许等到他拉到八个以上的信众,就可以让它接触圣光之神了。”
王崎记录的时候,杜斌从远处跑来了。他似乎是来寻找王崎的。他知道王崎就在附近,但是王崎隐身之法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灵识上都毫无破绽。除非对电磁场的感知力出色,才能发现扭曲了所有光波的王崎。可杜斌偏偏又没办法开口呼唤王崎。在他心底里,王崎是底牌一样的存在,不能讲自己和王崎有来往的情况暴露出去。况且王崎道现在还没有倒想谪仙队伍的意思,和他相交甚密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杜斌在附近转了几圈,急得要生出火来。就在他准备拂袖而去的时候,王崎才显出身形,问道:“杜兄,何事?”
杜斌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王兄,你果然还在。”他倒不说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而是看了一眼后院的房子:“杜贵那个天性薄凉之人,也会来看看自己的弟弟王兄,这也是你的手笔吧?”
“研究一下先天道德大道罢了。”王崎胡扯倒是张口就来。
先天道德之道便是要教化天下才能修成。杜斌并不怀疑王崎的说法,转而说道:“王兄,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好了。被退婚的,还有被人废了、长睡不醒的。”
王崎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就大惊:“你们家真有被退婚的?”
前几天我只不过是调侃一下……你居然真的找到了被退婚的倒霉蛋?
杜斌带着王崎朝另一边走去,低声转述内情,一副关心弟弟的好兄长做派。只不过他若是真个关心亲人,也不至于将自己弟弟推给王崎做实证了。
到了一间大屋前的时候,王崎大体是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杜斌这个弟弟还是个庶出的,和他同父异母。他幼时有几分天分,后来却渐渐倦怠了。那时,与他定下娃娃亲的女子就有些不喜。后来外出学习的时候,那个大小姐居然真个迷上了今法,拜入流云宗去了。在神京,拜入今法宗门本就相当于脱离家族,再加上那位大小姐本就不喜这位未婚夫,这门亲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偏偏杜斌这个倒霉弟弟想不开,已经在里面闷了好多天了。
到了屋子门口,杜斌才不轻不重的警告王崎一句:“王兄,这回你要小心了,他是我弟弟,可不比那些下人。你再如何做手脚,也得保证他完好,至少想杜贵那般,看不出什么破绽。”
以杜斌自己的眼力,看诊看不出杜贵那家伙受了王崎什么暗手,所以才敢让王崎做这种事。在他看来,那个叫做杜淳的小弟弟无论是被王崎洗脑成邪教徒还是好好先生,都与他无关。
王崎猜到了杜斌的想法,嘿嘿一笑,将手按在墙壁上,天歌行劲力勃然而发,混着自己强大的魂魄之力压入这个房间。他感到里面有个人的意识似乎被一把压灭,于是背着手推门而入。
屋子里,有一个少年盘膝而坐。他倒是天生一副好嘴脸。但不知为何,那清秀的稚嫩小脸,却是狰狞得有些可怖。
王崎将法力渗入少年杜淳的身体,微微诧异:“你这是……以古法的法子完成练气之前的修持,等到有了第一缕法力再去转修今法?”
杜斌尴尬的咳了咳:“这事……王兄,你不也是这样的?”
王崎没有再说什么。他在这个小少爷的脖子上摸索几把,然后拽出一串念珠和一个玉佩:“杜兄,对于令弟来说,哪个饰物比较重要?”
杜斌指了指那块玉坠:“那是老爷子在他出生之时赐下的玉符,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
王崎点点头,然后在储物袋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块之地相若的玉石。他动用法力,将那块玉石原石雕琢成那块玉坠的模样,又用天歌行和大象相波功微调,保证玉石的每一个细节乃至于纹路都与杜淳原来那块一般无二。
然后,王崎捏碎了杜淳自己的那块,将自己做了手脚的坠子挂回去。
“好了,走吧。”王崎若无其事的拍拍杜斌的手:“带我去看看你们家那些被用来儆猴的**。”
同时,他摩挲了一下戒指:“老头,教这小子做人的事情,就得麻烦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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