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池,武义大营。
“将军,刚刚得到讯息,有乱贼进犯黄白城!”梁兴快步来到武义帐中,对着正手捧一卷兵书翻看的武义躬身道。
“哦?”武义闻言挑了挑眉:“黄白城匪从何来?”
打开地图,武义仔细的看了一遍,黄白城虽然依山而建,但这里的山并非险峻,自陈默治关中至今已有六载光***中不说大治,但早已安定,各地便是有贼匪也都是小打小闹,胆敢攻击陈默治下城池的,六年来这是第一次,而且敢攻击城池,人手必然不少,这么多贼匪凭空冒出来,自然有问题。
武义如今已经年近而立,膝下有一子二女,多年来作为陈默的心腹大将,陈默每一次大战,武义都有参与,而且都是独自带兵,他在高顺麾下学过练兵,跟徐荣学过带兵,不说有多优秀,但这么多年南征北战,从未出过差错,性格是颇为稳重的,此番陈默出征袁绍,将后方安危尽托付于武义,足见陈默对武义的看重。
“这……末将不知。”梁兴摇了摇头,低下脑袋,做这种事,多少是有些心慌的。
“先派人探查清楚贼踪。”武义皱眉道,跟随陈默久了,武义习惯情报为先。
“喏。”梁兴只能答应,随即还想再劝:“但黄白城告急,若这边不出兵,黄白城被攻陷……”
“报~”便在此时,一名亲卫急匆匆的冲进来,将一卷绢布躬身递给武义道:“将军,京兆尹急信!”
武义接过绢布打开,字很多,梁兴凑上来想要同看,却被武义以目光阻住,武义治军继承了高顺那一套,军法森严,不得有任何逾越。
梁兴只能悻悻的退下来。
武义这才低头看臧洪送来的书信,眉头渐渐紧皱。
“将军,发生了何事?”梁兴觉得有些不妙,躬身问道。
“陈仓、武都告急,汉中张鲁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率部来攻。”武义将绢布直接揣进怀里,站起身来道:“黄白城贼匪不过小患,于你三千兵马尽快平定,我当率领大军赶往陈仓,迎战汉中兵马。”
“三……三千!?”梁兴愕然的看向武义,兰池大营三万大军,武义只给他三千,其他人马都要带走?这跟计划中不太一样,他要的是整个兰池大营军权啊。
“不够?”武义皱眉看向梁兴。
寻常贼匪,三千兵马都是看得起对方了,梁兴见状气势顿时一弱,点头道:“足矣,只是汉中此番来势莫测,将军万望小心。”
“放心。”武义点点头,当即命令兰池大军集结,粮草沿途县城自会备齐,无需筹备,当天便出兵。
“黄口小儿,有勇无谋,安能在我之上!?”看着大军离开的方向,梁兴又看了看武义留给自己的那三千兵马,咬牙切齿道。
在郭汜麾下时,他是大将,能够独当一面,后来降了陈默,陈默待他也不错,官位、俸禄比以前只多不少,但却是给武义做副将,梁兴已是年近半百,久经沙场的老将,如今却要给个年轻人做副将,听他差遣,这份落差,也是梁兴毫不犹豫选择背叛陈默的原因,堂堂西凉大将,徐荣、华雄能独当一面,自己却要给个能当自己儿子甚至孙子的人做副将,让他如何能忍?
武义大军离开,梁兴却并未立刻调兵出营,而是派人打探武义的消息,直到第三日,武义过长安之后,并未逗留,补充粮草之后继续西行,同时长安那边也传来消息,张鲁确实派遣大将杨任出了阳平关,陈仓、武都告急,梁兴这时才算松了口气。
虽然因此留下的兵马不多,但武义短时间内也回不来了,加上韩暹那里有两万精兵,长安那些士卒也能凑出数千人马,只要能将长安拿下,将各军将士家眷的城池掌握在手中,那时不但武义的兵马会被瞬间瓦解,到时候,恐怕在前线与袁绍作战的陈默大军,亦会土崩瓦解,陈默也将彻底除名于诸侯。
在确定武义并未回长安之后,梁兴迅速派人前去黄白城通知韩暹,直接绕过黄白城,奔长安而去。
而此时的长安城却是风平浪静,臧洪跪坐在自己的衙署中,喝着小酒,微笑着与李泰对弈:“年庚兄似乎心不在此。”
“子源说笑了。”李泰摇了摇头,认真看着眼前的棋局,心中却还是挂念着局势,片刻后,看着臧洪道:“子源,那张鲁来犯,子源便丝毫未曾担心?”
“崇高已经率部前去,此人乃我看着长大,他历经磨难,心智坚韧,虽无主公那般天赋,但却肯发愤图强,如今历经磨难、征战之苦,有大将之风,张鲁此番来犯,无外乎试探我军虚实,只要应对及时,张鲁也不敢太过。”臧洪摇了摇头,崇高乃是他为武义取的表字,自小跟在陈默身边,为人也是锐意进取的类型,如今已有大将之风,他自然不担心,也相信武义能够明白自己信中之意。
“却是在下过于担忧了。”李泰点点头,不再多言。
“世间许多事情,原本不该有,只因人心太贪,想要更多原本不是己有之物,方才令这世间战火不断,年庚兄以为然否?”臧洪一边落子,一边笑问道。
“子源所学,在下是佩服的。”李泰点了点头。
“年庚兄……”臧洪突然抬头,深邃的目光看的李泰心底发麻。
“子源何故这般看我?”李泰有些心慌,勉强装作淡定的询问道。
“你输了。”臧洪一子落下,棋盘上白子空了一片。
李泰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棋盘,苦笑着摇了摇头,负子认输:“子源棋艺,我是比不上了。”
“年庚兄心中杂念太多,置身棋局之中,却不肯跳出来观望,自然难胜。”臧洪一边收子,一边摇头叹道:“若年庚兄肯放空心思,一心下棋,也未必会这般快落败。”
“输便是输了,府中还有些事情要做,便先行告辞。”李泰起身对着臧洪拱手笑道。
“我送年庚兄。”臧洪跟着起身。
“不必。”
“要的。”
两人相互客气间,臧洪将李泰送出衙署,直到上了自己的马车,李泰方才微微松了口气,挺直的身形也伛偻了一些,一阵寒风自窗口袭袭来,李泰只觉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是背后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被汉水浸透。
回头看了一眼衙署的方向,李泰总觉得刚才臧洪话语间暗藏机锋,意有所指,只是所指何物,李泰想不出来。
仔细将自己的计划回想了一遍,再想想如今局势,自己没有失败的可能,当下驱散心中这些杂念,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当下催促车夫驾车离开,下棋厉害又如何?徒有虚名之辈尔!不足与谋!
臧洪目送马车缓缓驶离,杨茂和杨庆父子从他身后走出,看着离去的马车,样貌躬身道:“先生何不趁机将此人擒拿?”
“不够!”臧洪摇了摇头道。
“先生何意?”杨茂不解道。
“一个李泰不够。”臧洪笑道:“整个关中有如李泰这般想法的人很多,只杀一个李泰不够,尚不足以震慑众人,我要将此番参与其中者,尽数揪出!”
杨茂闻言点点头,虽然杀人不一定能根除所有隐患,但只要杀的够狠,足矣让那些动了小心思的人不敢亮出獠牙,这样一来,至少能保证陈默与袁绍决战之前,后方稳定,只要陈默胜了这一仗,那这些藏在暗中的不稳定也会稳定下来。
臧洪相信,自己的弟子必然能胜袁绍!
“这几日,长安会乱,这几处,崇高会在沿途不断留下兵马,杨将军,你持此令前去接收,让杨庆秘密将兵马带回长安!”臧洪将一枚令箭递给杨茂,这是陈默留给他得,专门对兰池大军用的,陈默和武义不在的情况下,以持此令者为尊。
“喏!”杨茂躬身接过令箭,带着杨庆离开衙署。
臧洪又看了一眼李泰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当真是利令智昏,李家原本在陈默政策的扶植下,有了赶超皇甫氏之兆,只要李泰细心经营,赶超皇甫氏,成为关陇大族也并非不可能,可惜李泰想要更多,毫无忠义感恩之心,既然如此,陈默能让他家族壮大,自然也有能力让他家族跌落到尘埃里,此次只要李泰动手,那李家夷灭三族是没得跑了。
不是陈默或臧洪心狠,而是任何一位君主,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种背叛,而且李泰还是作为陈默政策最大的得益者却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刨陈默的根,李家或许会因此而辉煌,但给了李家崛起机会的陈默若是李泰事成,将会被彻底打落尘埃,甚至陈默这一支都会灭亡,对这种人,怎能不狠?
自作孽啊!
臧洪摇了摇头,甩了甩衣袖,转身径直回了衙署,接下来这些时日,自己怕是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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