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了犯人们争抢的篮球场。
南浔好奇地看过去,发现那篮球场上围了一圈人,有嘈杂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不太像是吵架的声音。
南浔本来想过去看看的,可是阎罗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多扫了几眼便跟着阎罗走了。
因为上头大力提倡绿化环境,所以就算是监狱,也有很大几片绿化面积,路过篮球场再往里走,监狱的西南角上有一片绿草地,还很有美感地弄成了起伏的山坡状,草地坡上长着几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在草地上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据说这几棵树很有历史,修建美寰监狱的时候特意保留了下来。
阎罗找了一处凹进去的草地坡,双掌抱着脑袋枕在翠绿的草地上。
他选的地方很好,刚好在坡地里,外面的人看不到,然后他一张俊脸落在大树的阴影里,脖子以下的部位却刚好暴露在阳光外,既不妨碍他睡觉,也不妨碍他晒太阳。
默默看着他选好地方兀自躺下来连眼睛都舒服得眯起来的南浔:……
南浔在他旁边坐下,一腿伸直了与他的大长腿并排着,一腿微屈,然后他的下巴拄在膝盖上,一双黑亮的眼就这么直落落地瞅着阎罗的脸。
阳光穿过浓茂的枝叶,斑驳了一地,细碎的光点落在少年的脸上,淡金色的暖暖的,漆黑的眼里也映了一簇光,像是一汪清泉里荡着两盏花灯,静静地摇曳着。
蓦地,阎罗那耷拉下来的长睫颤了颤,少年眼里的光簇顷刻间碎开散开,融入了那片漆黑里。
“好看不?”阎罗突然开口问了句,嘴角一点点向上扬起,勾起的弧度带了一丝戏谑的邪肆。
南浔眨了眨眼,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是笑眯眯地回道:“特别帅,特有魅力,我希望以后能成为哥这样的人。”
阎罗的剑眉微微一挑,嘴里发出一道沉沉的笑声,宛如暖暖阳光下与昆虫共鸣的大提琴。
“小马屁精。”男人的薄唇懒懒地上下翕合,发出的声儿搅动着空气,听得很不真切。
南浔耳朵好,听到了对方的气音儿,连忙就道:“是真的,哥,刚开始我见到哥,我心里就犯嘀咕,这谁啊,这么一副拽样儿,可后来接触了哥,我才发现,哥生来就是用来拽的,哥你不拽的话都对不起你这一身配置。”
阎罗半眯的眼睛完全睁开,头侧了侧,好整以暇地看他,笑问:“配置?什么配置?”
南浔立马掰着手数,“我哥颜好腿长身材棒,宽背窄臀公狗腰,不仅会打架还会焊接电路板,哥我特仰慕你,等我以后也到了你这个年纪,我也想成为哥这样的人。”
阎罗瞥了瞥小孩儿,那双眼睛乌溜溜漆黑黑的,澄澈透亮,仰慕之情灼热得将这难得的阴凉之地儿都传染得热了起来。
阎罗不是没见过热切崇拜他的小弟,但他总觉得苏墨白这小孩儿挺特别的。
别人说这话,他没啥感觉,甚至可能会觉得对方太狗腿了,但苏墨白这小孩说出这话,他一对上那双琉璃珠似的眼,就觉得这小孩儿特别真诚,再狗腿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会让人觉得假,反而挺受用的。
阎罗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地,“来,小白,陪爷聊聊。”
“哥,你不睡了?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我可以到一边儿去,哥你放心睡,等会儿吹哨了我叫你。”
阎罗瞥他一眼,“过来。”
轻飘飘的俩字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南浔哦了一声,十分听话地躺了下来,与他肩并肩躺在草地上。
抬眼望去,葱郁的大树间露出一片湛蓝的天,缀着几朵棉花糖似的白云,几只鸟儿掠过,留下一串动听的叫声。
身边的男人突然偏头看他,小孩儿正望着天空发呆,也不知在想啥。
阎罗问他,“小白,出去以后有什么打算?”
南浔顿了顿,苦笑道:“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无期,一辈子都要耗在里面了,就算表现良好改成有期,没个十几二十年也出不去啊。”
“如果能出去呢,小白出去后想做什么?”
南浔也偏过头看他,一下就对上了那双幽暗深邃的眼,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似的。
南浔撇开眼,有些失落地道:“就算真能出去,我大学也上不成了,我坐过牢的事儿在家乡早就传遍了,回家种地也不太现实,所以,我大概会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买个小房子,一个人默默无闻地孤独终老。”
阎罗听完这话眼睛眯了一下,“怎么年纪轻轻的,都已经想着以后养老的事儿了?”
南浔不高兴了,“这不是哥让我说的么,我说了你还取笑我。”
说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闹脾气了?小白?”
“你这性子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说生气就生气?”
南浔心道:我特么就是个小姑娘啊。
汉子身姑娘心。
阎罗拿手戳了戳他的后腰。
南浔身子顿时一缩。
“小白,你居然怕痒。”阎罗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忍不住又伸出魔爪戳了两下。
南浔被戳得一下跳了起来,气恼得不行,“哥!”
阎罗哈哈大笑起来,愉悦极了。
他怎么就没早点儿遇到小白这孩子,多好玩啊,以后他的生活肯定不会无聊了。
“刚才不是才说了想成为爷这样的人吗?你要是偷偷找个地方养老,还怎么成为爷这样的人?”阎罗说。
南浔叹了一声,“我也说了,是想啊,想跟做是两码事儿,我现在都这样了,反正又出不去。”
阎罗听了这话突然盯住他,目光暗沉沉的,也不知在想啥。
他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啥,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狱警的哨声。
南浔以为那是放风结束的哨声,可是时间明显不到,这哨声十分急促,连吹了好几声。
阎罗意犹未尽地站起了身,揽着小孩儿的肩膀往外走。
“哥,你先等等!”南浔将搭在自己肩上的那条沉重的胳膊给挪开,然后转到阎罗身上,将他后背上蘸着的草屑给轻轻拍掉。
“哥,屁股上还有一些,你自个儿扭两下就能弄掉了。”南浔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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