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仁心堂馆主巢元的弟子，实际负责仁心堂管理工作的张昌，算是贞观年间典型的中产阶级了。
每个月的例钱，张昌都是花不完的。
但是存在钱庄的话，需要交纳保管费，他又舍不得。
所以他专门买了一个箱子放在床底下，用来存放钱财。
其中贵重的银币，他直接用一个陶瓷坛子装好之后埋在了院子里的某棵树下。
今天，他跟往常一样来到仁心堂，跟姚一名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拿起了最新的《大唐日报》看了起来。
今天的《大唐日报》并没有刊登什么特别的信息，所以张昌很快就浏览完毕，继续拿起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月亮报》。
不过，当他正准备跟往常一样寻找月亮报上自己最喜欢的“风月板块”的时候，却是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广告。
“渭水钱庄，存钱不仅不收管理费，还给你利息！”
一直在为自己家中钱财的安全担忧的张昌，立马就被这个广告吸引了。
他逐字逐句的把这条广告给看了几遍，然后再三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眼花。
要说渭水钱庄，张昌也是听说过的，就在仁心堂不远处就有一家分号，但是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如今猛地看到渭水钱庄居然存钱不收保管费，还有利息可以拿，张昌立马心动了。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张昌是知道的。
那个渭水钱庄，是长孙家的产业！
听自己师父说，满朝文武，如今就以长孙无忌的势力最大，又最受陛下信任。
把钱财存进长孙家的钱庄里头，肯定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昌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姚一名，铺子里的事情你先帮忙照看着，我出去一趟，晚点再回来！”
张昌生怕到时候自己去的晚了，渭水钱庄已经不肯让自己存钱了。
因为在他看来，其他人看到这条广告之后，肯定都会心动。
到时候去渭水钱庄存钱的人超过对方的预想的话，不说渭水钱庄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单单你要排队存钱，就估计要排很久。
万一到时候让哪个小偷给盯上了，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张兄，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姚一名作为仁心堂最善于卖货的伙计，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会差。
明明早上张昌的表现都跟平时一样，但是刚刚看了报纸之后立马就变化了。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渭水钱庄那边存钱可以不用缴纳保管费，还可以给储户支付利息。所以我想把家中的所有闲钱都存到渭水钱庄之中。”
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张昌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就把答案告诉了姚一名。
“存钱不收保管费？”
姚一名立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作为仁心堂的带货之王，他姚一名每个月的工钱和提成也不会比张昌少，他也有存钱的需求啊。
“没错！渭水钱庄在报纸上打了广告，说存钱不用保管费。喏，你看外面那辆马车，好像也是张贴了渭水钱庄的广告。”
就在此时，正好有一辆奔驰四轮马车从仁心堂面前经过。
在马车的侧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渭水钱庄的广告。
“张兄，我也想回家去把钱拿到渭水书院去存起来……”
“那谁来看铺子啊？”
张昌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虽然仁心堂不止他跟姚一名两个人干活，但是其他伙计都只是普通的伙计，地位跟张昌和姚一名没有办法比。
在馆主巢元不在的时候，如果张昌和姚一名又同时不在的话，仁心堂基本上就处于无人做主的状态了。
“这渭水钱庄的利息，少存一天就少收一天。他们在报纸和马车上都打了广告，晚点肯定会有许多百姓和商家去到渭水钱庄存钱，我们要是去晚了，今天肯定是没有办法把存钱手续给办理好的。”
姚一名是贫困人家出生，对于每一文钱都看的非常重。
如今天上掉馅饼，他自然不想错过了。
“哎，算了，那我们就各自都先回家一趟吧。只是离开半天的话，铺子里面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张昌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留下来，让姚一名先去存钱。
他还没有那么伟大呢。
但是他也不好强压着让姚一名晚点去存钱。
干脆，大家一起去吧。
……
御史台中。
杨本满跟往常一样乘坐着自家的奔驰四轮豪华马车来当值。
“呸！有钱了不起啊！”
“奸商！既然有那么多钱了，还来御史台干什么？”
“整天招摇过市的，有意思吗？好像就他有钱一样！”
御史台公共马车站旁边，几个刚刚挤着公共马车来当值的御史，面色不善的看着杨本满从自家马车上下来，然后迈着官步往御史台走去。
“杨御史，您的茶叶刚刚泡好，请慢用！”
当杨本满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刚刚坐下，令狐无疆就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
杨本满在御史台的地位，很是特别。
一帮人非常讨厌他，认为他是御史台的耻辱。
但是，也有一帮人非常的想要跟他走的近一些，看看能不能提前了解到一些投资信息。
毕竟，他杨本满这个“长安城投资圈的风向标”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至少从这几年的战绩来看，长安城中能够超过杨本满的，没有几个。
很显然，令狐无疆就是希望从杨本满口中听一听投资参考意见的人。
这段时间，基本上每天早上令狐无疆都会提前来到御史台，给杨本满的办公室打扫一下卫生，然后看一会报纸，等到杨本满快要来到的时候，再去准备一杯热茶。
“令狐啊，这段时间辛苦了，怎么，你有什么疑惑的东西想要咨询本官吗？”
杨本满这话一出口，令狐无疆立马心中大喜。
多少天了，他总算是等到了杨本满主动开口问自己。
在此此前，杨本满的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享受的样子，根本就没有给令狐无疆开小灶的意思。
这让令狐无疆很是绝望。
好几次他都差点要坚持不下去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早早的来到办公室，为的就是给领导擦桌子、泡茶呀。
除非这个领导把你当成自己人！
“杨御史，今天我还真是有一个问题想要咨询你呢。”
令狐无疆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想着怎么措辞会好一些。
“哦？是什么方面的疑问？不会还是关于作坊城的房价的疑问吧？如果是的话，那就不用问了，你直接去忙你的吧。”
整个贞观十七年，御史台中，询问杨本满对于作坊城的房价有什么看法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搞得他烦不胜烦。
自己都已经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说的话了，还是有那么多人来不断的骚扰自己。
竖子不足以谋啊！
“不……不是，跟作坊城没有关系！”
令狐无疆赶紧晃了晃手，表示自己不会拿这么无聊的问题来骚扰杨本满。
“那是什么问题？”
“存钱！是关于存钱的问题！我刚刚在看报纸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广告，有一家钱庄说去他们那里存钱不需要保管费，还可以有利息可以收，所以我就想跟您请教一下这个广告的事情。”
“你说的是渭水钱庄吧？我刚刚从家中赶往御史台的路上，已经注意到好几辆路过的马车上面张贴了他们的广告。”
“没错，就是渭水钱庄！您觉得这个广告，信得住吗？”
令狐无疆虽然只是御史台的一个胥吏，但是本身家里有钱，存钱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个刚需。
想到自己存在大唐皇家钱庄的那一千多贯钱，每年都要支付一笔保管费，令狐无疆就觉得肉疼无比。
现在渭水钱庄能够帮自己剩下这笔保管费，还能每年额外的提供千分之五的利息，那就相当于有七八贯钱了，令狐无疆能够不动心吗？
他令狐家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呀。
“渭水钱庄是长孙家和荥阳郑氏合作组建的钱庄，在大唐的钱庄里头，虽然规模不是前几名的，但是以渭水钱庄的背景来说，这个广告应该是信得住的。”
杨本满心中对这个广告还有疑虑，但是想了想，也没能想出来哪里有问题。
作为大唐新生的玩意，钱庄的盈利模式杨本满也是研究过的，无非就是将储户的钱借贷给有资金需求的人，从中获得借贷的利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钱财应该是挺好挣的，杨本满甚至动过自己也开设一家钱庄的念头。
但是开设钱庄需要得到户部的认可，如果成为一家夸州府运行的钱庄，还需要向户部缴纳一定的风险押金，再考虑其他钱庄的背景都非常雄厚，杨本满觉得自己没有优势，所以才最终放弃了。
果然，了解到渭水钱庄等几个背景雄厚的钱庄在大唐皇家钱庄的竞争之下，过的也不死不活，杨本满就忍不住暗自庆幸。
“渭水钱庄真的是长孙家和荥阳郑氏合作的产业呀？我之前也听说过一些传闻，没想到是真的呢。”
令狐无疆虽然已经想好了要把家中的钱财从大唐皇家钱庄取出来，存进渭水钱庄。
但是如今能够从杨本满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他也更放心了。
“这个也不是什么大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人家长孙家跟郑家也没有故意去遮掩什么。原本我还以为渭水钱庄就会这样不死不活的存在下去，等到有一天坚持不住了，就关停。没想到渭水钱庄的掌柜居然如此有魄力，别具一格的打破了钱庄的运行规则，这个主意虽然看起来非常简单，其实还是很了不起啊。”
杨本满也忍不住为免费存钱的改革点了个赞。
“杨御史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会我就去大唐皇家钱庄把出钱全部都取出来，然后转存到渭水钱庄去。以前我还觉得大唐皇家钱庄能够帮大家保管钱财，实在是太方便了。现在想一想，还是渭水钱庄好啊，不仅免费帮大家保管钱财，还能给我们利息。”
令狐无疆一边说，一边准备跟杨本满告辞。
“等一下，你说你准备把家中存钱全部从大唐皇家钱庄取出来，然后存进渭水钱庄？”
“是啊，只要简单的倒腾一下，我一年就可以省下来十几贯钱呢。”
令狐无疆有点不明白杨本满怎么突然之间又叫住自己了。
不是刚刚他都还在说渭水钱庄的好吗？
“令狐啊，你觉得长安城中给你想法一样的人，会少吗？”
“应该不会少吧！”
令狐无疆犹豫了片刻，还是承认其他人的眼光应该不会比自己差。
“渭水钱庄的规模，连大唐皇家钱庄的一成都不到吧？到时候那么多人将钱财存入到渭水钱庄，他们受得了吗？一下子这么多储户的钱财被取出去，大唐皇家钱庄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要是你刚刚把钱财转过去，结果人家大唐皇家钱庄就已经公布了类似的策略，那岂不是白折腾一场？”
杨本满这话一出，令狐无疆愣了一下。
是啊！
大唐皇家钱庄毕竟是大唐最大的钱庄，在许多州府都有分号，同等情况下，肯定把钱财存在那里更加的方便。
如今这么多人都把钱财从大唐皇家钱庄取出来的话，对方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那……那您的意思是让我再观望一下？”
“你可以试着取一小部分钱财出来，转到渭水钱庄看看情况。如果后面大唐皇家钱庄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再转其他的。只是等个十天半月的话，损失的利息应该也是非常有限的。”
杨本满很清楚大唐皇家钱庄对于楚王府的意义，他不认为李宽会坐以待毙。
这么多年以来，李宽在商业上面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这一次会例外吗？
杨本满不大相信！
在他看来，大唐皇家钱庄要破这个局面，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同样宣布免费存钱就可以了。
无非就是损失一部分利益而已。
甚至还可能因为免费存钱了，收益变大了呢。
因为原本为了省下保管费不愿意把钱财存到钱庄的百姓，因为钱庄可以免费保管钱财，所以把家中钱财也都存到了钱庄。
这一进一出的增加，最终每笔资金的收益虽然下降了，但是因为总资金的增加，挣的钱财变多了的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
“行，那我就先去取两百贯钱出来，如果大唐皇家钱庄很快就有类似政策出来，我就不去折腾了。”
杨本满的建议，令狐无疆还是非常重视的。
要不是对他信任有加，他也不会天天过来端茶倒水，为的就是听他几句分析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