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是陛下身边的臂膀之臣,一日离不开的要人,今日突然来逻些,想必是有要事吧。”布达拉宫中两方落座,贡日贡赞当先对王玄策问道。
现在唐军叩境,近二十万大军就在逻些城外,几乎是把贡日贡赞逼到了绝境,贡日贡赞也想上来就高喝一句;“中原狗贼,何敢犯我国境”,但贡日贡赞没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资本。
王玄策坐在贡日贡赞的跟前,笑了笑,并不直接回贡日贡赞的话,而是先问道:“前几日侬歌谷的事情,想必赞普已经知道了吧。”
王玄策口中所谓的侬歌谷的事情自然就是前几日唐军在侬歌谷外全歼禄东赞部二十万大军一事,这么大的事情,直接影响着吐蕃的国运,贡日贡赞怎会不知。
贡日贡赞的脸上没有战败后的不甘和羞恼,他怕这样会引起王玄策的忌惮,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回道:“此事我已经知晓。”
王玄策得到了贡日贡赞肯定的答复,这才接着道:“侬歌谷一战吐蕃军主力全军覆没,主帅禄东赞已降,逻些城中已无可战之兵,本相此番奉陛下之命来此是为劝降而来。”
贡日贡赞从一开始就能猜到王玄策的来意,他对王玄策所言倒是不觉着讶异,贡日贡赞道:“陛下命王相来劝降,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贡日贡赞问李恪的意思,无非就是李恪对他的态度和准备如何处置他,王玄策在来此之前自然就早有了计较。
王玄策回道:“只要赞普愿降,陛下可以向赞普和逻些人承诺,待破城之后绝不损逻些城中一兵一卒,一草一木,就是赞普自己也可得享我大唐荣华富贵,入长安享乐。”
王玄策的话说着好听,但以贡日贡赞对李恪和唐军的了解,唐军不伤逻些百姓应当是可以做到的,但贡日贡赞自己的处境就难了。
所谓入长安享乐,就是被俘虏至长安,虽然能保衣食无忧,但就此失去了自由,非但出不得长安城,就是日后言行举止也要受人约束,岂能如现在在逻些城这般自在,
而且据贡日贡赞所知,被俘虏至长安的异国君王都过地不大如意,逢年过节还会被在大宴之上提溜出来歌舞一曲助兴,贡日贡赞虽然喜好歌舞,但他自己却不善此道,他可不想去做此等勾当。
贡日贡赞当即回道:“陛下是天可汗,天下之主,本该视诸国如一,但何故待我吐蕃独薄?”
王玄策问道:“这是何意?”
贡日贡赞回道:“我吐蕃虽然过去有轻慢大唐之事,但却非是我所为,自打我继位赞普后,便一直对陛下最是礼敬,每岁贡表从不敢迟,更不曾对陛下有过半分轻慢,陛下何故伐我国都,还要拘拿于我?”
贡日贡赞的话说的虽不全对,但也大体没错,自打贡日贡赞继位后,因为要对付禄东赞的缘故,所以不敢与大唐开战,贡日贡赞对李恪一向礼敬,比起其父弃宗弄赞时好了不知道多少。
王玄策看着贡日贡赞一脸冤枉的模样,道:“你若能真如你所言,似你刚为赞普时那般礼敬陛下,陛下也绝不会御驾西征吐蕃,誓要将你擒拿。你自己做下了何事,难道你自己还能不清楚不成。”
贡日贡赞自然知道王玄策指的是什么事情,贡日贡赞问道:“王相所言可是当初陛下在凉州遇刺一事?”
王玄策回道:“正是此事,陛下在此事之后雷霆大怒,就下旨御驾亲征吐蕃了。你有行刺之事在前,陛下还能不究旧罪,留下你的性命,你该知足了。”
听着王玄策的话,贡日贡赞越发地急了,他自己很清楚,当初李恪在凉州遇刺之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现在王玄策却以此罪问他,他怎能不急不慌。
贡日贡赞解释道:“王相容禀,此事陛下实在是误会我了,凉州行刺之事实非我所为,我亦不知情。而且此事我早就遣大相去向陛下说明了,只可惜陛下并未采信。王相是陛下心腹之臣,伴随陛下左右,当知此事蹊跷啊。”
李恪遇刺之事确实蹊跷,而且在此事传出消息的第一时间,贡日贡赞就已经遣赤桑扬敦为使前往凉州向李恪解释了,这事情贡日贡赞是确信的,但王玄策接下来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贡日贡赞意料。
“竟有此事?”
王玄策口中不自觉地嘟囔了一声,眼睛本能地瞥向了贡日贡赞一边坐着的赤桑扬敦,带着些疑惑的味道,似乎听到了一件很惊讶的事情,仿佛他之前竟从不知道此事一般。
王玄策嘟囔的声音不大,但年轻的贡日贡赞耳目聪颖,又靠着王玄策很近,却将这话听在了耳中。
王玄策看向了赤桑扬敦,贡日贡赞也跟随王玄策的眼神,看了眼身边的赤桑扬敦,心中不禁多了一丝疑惑。
看王玄策的反应,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但王玄策是大唐的宰相,帝王心腹,李恪遇事必定与他商议,他是没有道理不知道此事的。
贡日贡赞推敲着王玄策的反应,心中突然想到了一种荒唐的可能,难道赤桑扬敦根本就没有在李恪跟前为贡日贡赞辩解过此事吗?
可是据与赤桑扬敦同去凉州的护卫回报,李恪确实是接见了赤桑扬敦的,而且接见了许久,只不过是只见了赤桑扬敦一人而已。
如果李恪与赤桑扬敦详谈了许久,但赤桑扬敦却没有为贡日贡赞辩解,那赤桑扬敦又和李恪说了些什么?
贡日贡赞不禁大胆地猜测了起来,王玄策如此意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而自打赤桑扬敦自见了李恪回到逻些后,就一直对贡日贡赞宣扬唐军兵力之强盛,还举荐了禄东赞领军,可现在禄东赞却已经降唐了。
赤桑扬敦和禄东赞本就是好友,而且赤桑扬敦和禄东赞都曾为吐蕃使节在长安见过李恪,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还是赤桑扬敦早就心向大唐,心向李恪,勾结了禄东赞。
如果是以往,贡日贡赞不会这么想,但这些天来贡日贡赞对赤桑扬敦越发地不满,越发地怀疑,他也不自觉地会这么想了。
贡日贡赞皱着眉头向赤桑扬敦望去,他从赤桑扬敦的眼中竟然发现了惊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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