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到了天空的最中间,尽管才四月底且此地树荫浓密,但今年格外炎热的天气还是让山林里十分闷热,早晨还郁郁葱葱的树木们,也都耷拉下了叶子,有气无力的。
云萝一路追踪又翻山越岭的,早已经满头大汗,连头发尖都湿透了。
林中十分安静,逐渐的就连鸟啼虫鸣之声都听不见了。
云萝小心的穿梭在山石林木之间,在寂静的山林中终于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噗通”,似乎是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还砸碎了地上层层累积的落叶,声音沙沙的。
浓郁的血腥味越飘越远,云萝行动越发的小心,好几次都生出了退却之心,避免把自己卷入到一些本与她毫无关系的麻烦事里面。
但她最终还是一步一步的靠近,终于到了足够近的地方,隐身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小心的探出了脑袋。
这一眼,她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而在被这些尸体环绕的中间,一个紫衣少年正缓缓的将手中的短刀从他对面的黑衣人腹内抽出。
随着短刀的抽离,那黑衣人没了支撑,顿时沿着背后的大树软软的滑落了下去。
少年执刀站了会儿,然后迈步走向了另一边靠着大树还剩最后一口气的黑衣人。
他脚步有些踉跄,气息沉重,但行事却毫不温和拖沓。
他扯下了黑衣人的面巾,忽然冷笑一声。
因为背对着这边,云萝看不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但只这一声冷笑便已让她感觉到似有森森鬼气扑面而来,夹带着浓浓的血气。
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边,少年已一刀扎进黑衣人的心口,随着手腕一拧,黑衣人瞬间从口中喷涌出一股鲜血,气绝而亡。
他将短刀收回,忽然转头望向了云萝藏身的那块大石头。
云萝一瞬间警铃大作,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都没有时间先转身,只将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就飞快的往后退去。
有人的速度却更快,几乎在她后退的同时,雪亮的刀光就如闪电般掠过了大石,直往她激射而来。
这一刹那间,云萝寒毛直竖,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刀尖如芒刺般尖锐,尚未触碰就已刺得她脸颊生疼。
风从耳边呼啸着掠过,细碎的发丝飞扬,斑驳的阳光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只剩下飞快靠近的、那雪亮的一点。
眼看着那刀尖就要刺到她的身上,却莫名的忽然一顿。
云萝趁此机会迅速一个翻滚,避过杀招闪身躲进了大树的后面。
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个少年在看见她面容的瞬间便瞳孔蓦然紧缩,近乎是慌乱的收起了杀招,此时正站在那儿死死盯着她藏身的大树,眼眸之中有浓郁的波澜翻涌而起,张嘴无声的唤了一句:“阿萝。”
云萝躲在树后浑身紧绷,一手反握小刀,一手则紧握了柴刀。
这两样东西的威力实在有限,但却是她此时唯二的选择。
林子里越发的安静了,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云萝的精神绷到极致,时刻注意着两边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却始终没有她等待的动静,好像这一方面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出现的幻觉。
直到身后忽然“扑通”一声,有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云萝不由得一愣,又安静的等待一会儿,才小心的从树后探出了头。
大树的那边,紫衣少年脸朝下的扑倒在满地落叶上,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她终于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看着扑倒地上的少年,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本是为了追踪抢她灵芝的小贼而来,却没想到遇见这一场杀人事件,而现在人也已经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了,还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她是该转身就走呢,还是出手救治?
看他身形,还只是个少年,却有那般狠辣的手段,而且武艺高强。
她若救了他,等他醒来还是会杀人灭口的吧?
低头捏了捏自己肉呼呼的小拳头,可恼现在还小,身单势薄,还真有点怕招惹上这些一看就不简单的麻烦人物。
但所剩不多的医者仁心还是让她走了过去,仗着力气大,轻松的将他原地翻了个身。
忽然呼吸一顿。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伸手往他胸口摸了过去,摸了两下才想起此人年纪还小,就算是个姑娘,这里也还没怎么发育呢。
又将目光落到他肚脐下方,犹豫了下,终是没有把手往那里摸。
可看着他的脸,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这是个小姐姐……吧?
只见他肤如凝脂、面若芙蓉,眉如远黛轻挑,嘴唇润泽不点而朱,紧闭的双眼细而长,眼尾粉润似有胭脂晕染,也不知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该是怎样的风流婉转。
即便是此刻,发髻散乱、一身狼狈,脸上还有一道道脏污,却掩盖不住他的容色靡丽,娇媚得像个妖精。
云萝不自觉的又多看了两眼,然后才伸手搭上他的脉搏,顺手还摸了下骨。
确认这的确是个少年。
一个少年郎长成了这样,那等他再大一些,不是更要祸国殃民吗?
她垂下眸,仔细的给他把脉,逐渐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可伤得不轻呢。
日头逐渐西斜,林子里的气温开始逐渐下降,躲了一个白天的某些小动物也从窝里爬了出来。
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扭着妖娆的身姿慢慢靠近某个隐蔽的山洞,却在接近洞口的时候似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整条斑斓的色彩都忽然激灵了一下,然后掉头就跑。
山洞里,安静躺着的少年睫毛轻颤,然后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随之迅速清明。侧头便见自己躺在一个幽暗山洞之中,除他之外再无其他人。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目光四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一片化不开的黑雾,隐现一点猩红的血光。
正要站起来,又忽然一顿,低头便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清理,还敷上了略有些刺鼻的草药,脏兮兮的让他本就破烂的衣裳看起来更狼狈了。
他却伸手从几道伤口拂过,又品味了一番口中残留的苦涩滋味,忽然捂着眼睛轻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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