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
司笙选择一张单人沙发,落座。
司裳悄然松了口气,伯母和章姿则是对视了眼。
就刚刚,他们还在担心,如果司笙不给面子、根本不愿同他们聊天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司笙虽然在家不给章姿、司裳、佣人好脸色,但好歹有点智商,知道要跟司家其余人搞好关系。
不然,没有立足之地。
事实也是,稍微有点智商的,都不会在初来乍到之际,对每个人都横眉冷眼的。
“听说巧得很,你跟裳裳一样,都在画漫画。”伯母询问。
“嗯。”
“成绩怎么样?”
在茶几上捞了个橘子,司笙往后倚靠着,左腿往右腿膝盖上一搭,慢条斯理地剥着。
她懒懒道:“还行。”
司裳:“……”她总为司笙的厚脸皮而震惊。
伯母和章姿也是一哽。
没人教她“谦虚”二字怎么写的吗?
“叫什么名字?”司炳对司笙这嚣张态度颇为膈应,心里冷哼,面上倒是有几分和善,“我们刚看了裳裳的漫画,《第一废墟》,挺好的。”
“那个啊,”将橘子皮往垃圾桶一抛,准确无误地入桶,司笙扬眉轻笑,睇了司裳一眼,口吻淡淡地评价道,“我看过,挺一般的。”
在场四人:“……”
好大的口气!
司裳被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章姿、伯母、司炳三人,从未见过如此无能却高调嚣张的人,场面话一句没有,张口就能撼动他人三观。
她活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真是个奇迹。
将橘子掰开,司笙倏地补充了一句,“跟我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挺像。”
抓杯子的手一抖,温水洒落到手背,司裳却浑然未觉,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司笙。
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跟心慌意乱的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司笙的淡定从容。
司笙冷静自若,没多给司裳一个眼神,好像就是随口一说。
章姿和伯母都不明所以,还沉浸在司笙嚣张的口吻里。
倒是司炳发现异样,两道浓眉拧紧,唇畔笑意消减,冷冷盯着司笙,“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司笙蓦地一笑,偏头,笑着看向司裳,“好好画。”
“……”
眼里映着司笙笑意清浅的模样,司裳心脏好似停止运作,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
她知道!
她肯定知道!
隐藏在心底、唯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因司笙这轻描淡写一句话,顿然被撕破一道口子,秘密随时会顺着裂口扩散,突如其来的恐慌感令司裳浑身颤抖着。
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司裳怔怔地盯着司笙,仿佛见到恶魔一般。
令人胆颤的寒意,从肌理慢慢渗透,穿透血肉,直达骨髓,她分明身处温暖如春的室内,却彷如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冷得难以呼吸。
恐惧、慌乱、心悸。
“裳裳?”
章姿的低声呼唤,让司裳从惊恐情绪里短暂脱身而出。
她见章姿递来一张纸巾,回过神,赶紧低下头来,擦拭着手背上的水渍。
细细地擦着,一点点磨蹭,她甚至都没勇气再跟司笙对视。
旁边,伯母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后,目光沉沉地扫向司笙,“这人呢,偶尔得掂量一下自己,免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有道理。”
这话摆明了是冲自己来的,司笙也面不改色地应了。
伯母冷笑,也不再做表面功夫,“尽会耍嘴上功夫。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本事没有,自以为是,贬低别人几句,就以为自己居于人上了。你当你说几句裳裳的不是,漫画就能比她画得好了?”
司笙掀了掀眼睑,不恼不怒。
她不痛不痒的模样落到伯母眼里,倒是把伯母气到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裳裳好歹是京大的学生,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高中文凭,也敢来司家丢人现眼?”伯母表情沉下来,愠怒道,“一个下三滥的女人生出来的——”
声音戛然而止。
在伯母说出“下三滥”之际,司笙的手腕倏地一抖,司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可等他反应过来时,视野里只闪现出一抹亮光。
他心一惊,愕然朝母亲看去。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女人,此刻呆坐在原地,整个人跟傻了似的。
就在刚刚,一片能藏匿在指缝间的刀片,经由司笙的动作,笔直飞向伯母,堪堪擦着伯母左耳掠过,刺入她身后的皮沙发里。
小拇指长的刀片,直接没入一半。
如果那是冲着伯母脑袋去的……
在场四人都没见过这阵仗,见状,一种后怕的恐慌感袭上心头。
“我呢,确实没什么长处,就学了点防身本事。”
橘子不够甜,司笙吃了一瓣后,将剩余地往垃圾桶一扔。
她拍拍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伯母,“您瞧出来了,就这么点本事,还学艺不精,偶尔手还控制不住。”
勾唇轻笑,司笙视线又一一扫过其余三人,除了还算镇定的司炳,章姿和司裳完全不敢抬头。
章姿和司裳皆是被吓得不轻。
又一片刀片出现在手里,随着司笙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她出声,嗓音清凉,不紧不慢道:“我没爹教、没娘养,谈不上教养一说。举止粗鲁,做事冲动,你们修养好,只能让你们包容一下了。”
手指虚空一收,又一张开,散着寒光的刀片凭空消失。
司笙淡淡道:“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司笙!”章姿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地站起来,“你刚做的一切,我都会一五一十跟尚山说的!”
“随便。”
司笙耸了耸肩,头都没回,径直走向书房。
她既然敢做,就不怕人说。
这些人——
怕是言语伤人的事做多了,只知道嘴上哔哔,忘了世上还有一种最简单直接整治人的方式:暴力。
也好,她便让这群养尊处优、视野局限的人,长长见识。
司笙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会议厅里,四人都没说话,各自消化着方才的事。
猝不及防。
惊险万分。
意料不到。
司炳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结实过几个练家子,却从未见过这般身法。
这——
简直超出了他的常识!
静默良久。
终于,被瞎懵了的伯母,颤颤地怒斥出声,“她、她怎么回事?!”
伯母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跟死神擦肩而过!
这女人差点儿就杀了她!
“妈,你没事吧?”
司炳这才回过神,起身走过去,扶着坐着都摇摇欲坠的她。
“能没事吗?”伯母反问一句,继而缓缓伸出手,指着书房的方向,同章姿道,“她这是杀人未遂!你替我转告司尚山,绝对、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她!”
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实在是让这位伯母吓得不轻。
章姿连忙应声,同时安抚着伯母。
司裳连续受到两次刺激,心慌和惊恐在心里交织,此刻也无心顾及其它,愣愣地坐着,目光呆滞。
司炳拍着母亲的后背,想让她缓一缓,这时,手机铃声倏然响起。
怕惊扰到三人,他站起身离开会客厅,然后才拿出手机接电话。
司炳道:“高教授。”
这种关头,司炳口吻还很恭敬。
高教授是他大学的导师,在行内人脉、学术研究、影响力,就连司铭盛都得敬他三分。
“司炳,你跟司笙联系过了吗?”高教授不说废话,张口就问。
徒然从高教授里听到“司笙”二字,司炳一时之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司笙,跟高教授有什么关系?
是同一个人吗?
因刚走的司笙带来的震惊实在是大,如今听到同音的名字,司炳怀疑是幻觉,于是他愕然问:“谁?”
“司笙啊,你不知道?”
高教授莫名其妙。
“您……”出声有些飘忽,司炳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后,重新问,“高教授,您跟司笙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以前的学生。天才级别的。大二那年非要休学,怎么也留不住。”高教授道,“前两天让项文达和左佑给你推荐的,他们复原的机关桌勉强到她设计那款的三分之二。怎么,他们没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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