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帝颔首,“理当如此。太后为人节俭,往昔都不肯操办,但今岁不同,七十整寿,是需得好好热闹热闹,你们好生准备,一应开销从朕的私库出,无需节省。”
“臣领命。礼部上下必将此事操办妥当,叫皇上与太后满意。”
“可还有其他事情,无事便退朝吧。”
等了一会儿,没人再站出来,宣仁帝起身。
这时候洪公公适时的低声开口,“陛下,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赐宴?”
“都这时辰了?行,赐宴。”
然后,洪公公就扯开了嗓门,“陛—下—赐—宴—”
大殿外面的人又扯开了嗓门继续往外传。
然后大殿内外,整齐划一的叩谢,“臣等谢过陛下。”
宣仁帝一挥手,袖子划过一道冷厉的弧度,径直走人。
“恭送陛下。”
然后朝臣那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能缓和几分,或是直接出去,或是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结伴而行,当然,也有那死敌,这时候怎么也得“恭维”两句。
尤其是恒王一系的人,那可是重点关照对象,没办法谁让恒王最为势大。
但是吧,今日好像不太对,就算找到他们头上,那也是笑眯眯的,虽然没明说,但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呢,差不多就是:哎呀,他们可没有参与那些事情啊,毕竟啊,恒王他不差钱啊,不差钱当然就不会随便捞钱了。
所以,想打击别人没打击到,自己还被气得险些吐了一口老血,心下暗骂,不就是有一个会搂钱的侧妃嘛,靠个女人算是怎么一回事,说起来还不是与民争利……
好吧,最后这点站不住脚,毕竟寇侧妃弄出来的东西,都新奇得很,完全谈不上与民争利直说,甚至还有部分东西是惠及百姓的,最早的时候,不是没人捅到皇上面前,还不是被打了回去,毕竟这税收也是大把大把的往国库交了的。
你要说恒王依靠女人,也不过是羡慕嫉妒恨,其他人想要这么一个能搂钱的,那也找不到啊,而且,就因为恒王有钱,他不用往其他地方伸手,手里干净得很——毕竟与敦王相关的,乃是这一年的账,偏生从一年前开始,他连比较贵重的礼物都没收过了,贵重的东西拿拿到他面前,还会被“训斥”,那一个派头端得——现在可不就理直气壮,在其他兄弟焦头烂额的考虑着开平卫到底查到了多少,他们需要填多少账进去父皇才会满意?如果给多了,账目上没那么多,岂不是不打自招,自己也肉痛,如果给少了,又会不会引起父皇的不满?
相对而言,敦王在这事上,倒是省事了。
然后众人皇子看到恒王那得意的嘴脸,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你嘚瑟个屁啊,你现在装模作样,不然查查往年,看看你到底吃了多少,这一年嘛,就算没到你手里,其他人就少收了,还指不定多少人打着他恒王的名义各种贪呢,搞不好自己还蒙在鼓里,可开平卫手里却是“有本账”的,最后如何还未可知,别是被自己人给坑了。
当然,没人会跟恒王说这话,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自己手头的。
恒王虽然没跟兄弟们说上话,但是,看到他们铁青的脸,还是神清气爽,当然,现在这时候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要保持微笑,要保持气度。
而在恒王这里受了气,自然就去敦王那里找回来,没有父皇的命令,他这会儿可还跪着呢,就现在,偏生还不能有所放松,跪直了,那膝盖还好吗?
敦王仗着自己是“长兄”,平日里没少用这个压人,这会儿逮着机会,可不就往死里奚落,他们手上也不干净又如何,他们又没抖露出来,他们又没有当众丢人,他们又没有被父皇罚跪,这份“殊荣”,就只有敦王有。
敦王脸色铁青,恨不得吃了他们,可是只能忍气吞声,将这笔账记下来。
约摸小半个时辰,人就都走得差不多了,都去用膳去了,对于三品以下的官员,家伙总又没有足够背景能参加宫宴的,难得能遇到被赐宴的机会,吃这么一顿,也可以回去吹嘘吹嘘了,再说了,不少人从昨晚就没怎么吃,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自然更是期待。
只有常吃的人最清楚,期待?期待个啥,真心想太多。
倒是敦王依旧在原地,周围就剩下禁军护卫了,可这些人那都是换了一批人了。
虽然不用再那么直挺挺的跪着,但是膝盖也疼得快没知觉了,甚至一度担心自己双腿会不会废了?成为端王之后的又一个的失去皇位继承权的皇子?
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开始大哭起来,边哭边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凄惨。
最终这情况到底是传到了宣仁帝耳中,宣仁帝这会儿朕慢条斯理的用膳呢,觉得那盘菜不错的,就让人端下去赏给某个臣子。
听到禀告,那脸色啊,别提多难看了,“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让他立即给朕滚回王府去闭门思过,近期内,朕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敦王如蒙大赦,在近侍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皇宫。
而顺妃的那边,从得知儿子被皇上当场发作的时候,就坐立不安,她儿子不聪明,这回还被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不过她也一直以为他胆子不大,就算从下面得点孝敬也不敢多收,谁知道是自己低估了他,这次又正好被人抓到,不怪他倒霉。
只是再不聪明,自己的儿子自己疼,本来还想着,是不是等皇上用完午膳,去向皇上求求情,那蠢儿子倒是自己脱身了,只是,脱身的方式,顺妃也觉得丢人至极,估计皇上让他滚,不是因为原谅他了,也不是看他一个大难人哭得可怜,而是嫌弃。
顺妃叹一口气,蠢儿子是她生的,能怎么办呢?若是能塞回肚子里重新来过,早就将他给塞回去了,奈何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只能尽可能的帮他兜着。
因为没有强有力的外家帮忙,也没有人用正当途径给他搂钱,他缺钱,花用又多,即便是那些“孝敬”到手之后,怕是也没剩下多少,现在要填补回去,手头上不知道得多拮据。
顺妃开始清点的自己的东西,将能给敦王的,全部都收捡出来给送到敦王府去,这后妃补贴儿子也是挺常见的事情,皇上也不会计较。她在宫里有得吃有得喝,就算是手头紧一点,顶多也就是赏赐下去的银钱少一点,让宫人说她的吝啬一点,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顺妃在这上面倒是看得很快。
顺妃着人将钱财送出宫之后,晚上,宣仁帝就给了一批赏赐过来,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顺妃倒是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要给她儿子的,是不忍看她一个妃子过得寒酸,叫宫人笑话,所以说,很好的保留了那情分,真的很重要,这不,就算是儿子惹怒了他,他也不会迁怒在当娘的身上来。
顺妃自然也不会再傻傻的给儿子送去,再送,皇上就该不满了。
其他妃嫔的见状,也有样学样,可惜,别说是得到皇上的赏赐了,回头还被训斥了一顿,那酸爽的滋味,还真是别提了。
这就相当让人不痛快了,那些分位低的,就算是儿子还没长大,还没有开府,被训斥的也没有她们,心里还是酸得不行,一把年纪,人老珠黄了,年轻的时候那也不是天仙,现在早就不能伺候陛下了,偏生还是那么受宠,陛下始终都记挂着,但凡后宫有大赏,别人有的,她都有,而在平时,别人没有的,她也有,而她们这些年轻貌美的,却需要去争去抢,都还未必都能喝到一口汤,凭什么?
不敢到顺妃面前去说嘴,自然就去其他与顺妃平起平坐的妃子那里挑拨,她们能看到顺妃风光得赏,而自己被训斥,这且不算,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不就紧巴巴的过日子,要不就只能让娘家送银钱进来,这样差别待遇,心里能受得了?
可惜啊,妃位上的这些个,没一个傻的,即便是地位最高的贤妃,也根本就不接茬。
她们真的不在意吗?怎么可能!可是能怎么办呢,任凭她们比顺妃美貌,比顺妃家世好,比顺妃聪明,就是不如她受宠,还能怪到皇上头上去?
多少还是清楚顺妃为什么受宠,但是,就算拉下脸跟着学,陛下也照样不搭理啊。
说真的,她们这一群女人,就输给顺妃那个样样不如她们的,别提心里多憋屈了。
说到底还是她们陛下太难搞,甭管是美貌才情还是风情,他统统都不吃啊,一个月顶多能有一半的时间入后宫,在后宫那也是雨露均沾,有谁能让他一连三日的歇在自己屋里,那都是本事。
都说陛下那颗心啊,都遗落到了先皇后身上,其他女人都再入不得他心里。
不是没有人访着先皇后的模样去找美人进献上来,结果,皇上别说是收用了,直接将人给处置了,而进献美人的人,也被狠狠的贬斥,那以后,就就再没人敢干这种蠢事了。
皇上入后宫渐渐的少了,已经两三年没有皇子皇女出生了,那些年轻的低分位宫妃,眼巴巴的想要有个孩子傍身都越发艰难了。
当然,此乃后话跟题外话。
小草他们已经回到闻人家,并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
小草身上其实已经利索了,不过,她还需要躲两天养伤,她娘也跟妹妹也完全将她当病患看待,她也就索性窝着了。后来小四听说了之后,都急匆匆的跑来看她。
这个呆萌可爱的弟弟哦,小草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闻人小四也乖乖的低着头让她摸,哎呀,软萌软萌的。
不过,小草昨晚没休息好,白天也没午休,这会儿精神不太好。
闻人小四只当她不舒服,所以犯困,乖觉的告辞,让她好生休息。
晚膳的时候,小草倒是跟家人一起用的,见到了闻人泰伯,闻人泰伯关心了两句小草的身体,确定恢复得不错,这才放了心。
用完晚膳,一家人就坐在一起说说话。
闻人泰伯自然就说到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别的都没以及,倒是引蛇草的引来的蛇群的事情,发生在天水湖,而她们昨日在周群山,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事儿。
然后闻人滢告诉他,何止是知道,还亲身参与了,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一个个听得吃惊不已,闻人泰伯还感叹及时出手平息事情的人厉害,没想到是自家闺女,不过想来倒也不奇怪,自家闺女打交道最多的可不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
韩氏却听得黑了脸,“你们昨儿可没跟我说情况那么严重。”
闻人滢这才发觉露馅儿了,偷偷的觑着自家四姐姐,见四姐姐一脸无奈的样子,就知道大概刚才是有提醒她的,只是她说得兴头上,没注意到。止不住的缩了缩脖子,头埋得低低的。小草也乖乖的等着被她娘训斥。
结果韩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忍不住点点小草的额头,“你呀你呀,说你什么好?不过我也知道你心善心软,遇到什么事儿,只要能处理的,万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强行拘着你,怕是也不舒服不痛快,只是呢,遇到什么事儿,一定要量力而行,注意自身安危,做什么之前多想想我们,知道吗?”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本来,小草想来,她娘知道了,怕是会对她严加看管,没想到这么通情达理,虽然因为滤镜的关系,将她看得“圣人”了一点,小草这会儿也不在意了。
小草直接靠她身上,抱着她,“娘,你最好了。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你们一个个哟,都是我上辈子的孽债。”不纵着还能怎么办?难道看着他们难受吗?当然只能自己多担忧些,劝自己心放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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