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吴爱可在经历了震惊、羞恼、慌乱之后,最终变得颓丧和自嘲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何邪说的没错。
当年的她,可以为了跟何邪这样一个小鲜肉在一起而做到什么程度?
大概仅限于承受“老牛吃嫩草”之类的舆论吧。要话再难听一点,吴爱就随时都有可都退缩。
更别说何邪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背负巨额债务了,她绝不可能为了所谓爱情傻到陪何邪背负一切的。
“如果当时你能像是今天这样跟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又何必恨你这么多年?”吴爱可眼神复杂,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当你是渣男,欺骗了我的感情,当年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享受征服我的快意……”
“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何邪笑了笑,吴爱可狠狠瞪了他一眼。
“当时我们都还很年轻,把面子看得很重,”何邪接着道,“又觉得做人要留一线,看破最好不说破,我们都是所谓的高情商,所以根本不会发生像是今天这样开诚布公的交流的。“
很多时候,社会上情商高就意味着不能坦诚,傻到袒露心扉的人,往往都被视为sb。
更况且有时候真话在错误的时间说出来,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完全没什么用。
就比如如果当年何邪这么说了,吴爱可绝不会像是刚才这样听了后很快释然,而是会恼羞成怒,因爱生恨,从而两人谁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最后闹到不可收拾,甚至是反目成仇。
“你是高情商,我可算不上……当年我不该对你那么坦诚,什么都不瞒着你。”吴爱可自嘲道,“我告诉了你我跟江阳的事情,甚至连我不光彩的心思都没有隐瞒,结果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你果断抛弃了我。”
“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看待事物都比较感性。”何邪道,“说白了,就是太矫情,其实事情本身根本谈不上谁对谁错,谁好谁坏。”
“你真这么想?”吴爱可诧异看着何邪,“我还以为你会鄙视我的不坚定和懦弱呢。”
何邪摇摇头:“不光你有你的问题,我自己也有我的问题,甚至你和江阳的分手,江阳自身也是有问题的。”
吴爱可怔怔看着何邪:“你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吗?”
其实这个女人本性并不是多么淡漠和自私,她所做的,只是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选择罢了。
如果一切都好,那么吴爱可就是最完美的,除了考验。
她不能经受任何考验。
“我是说真的,江阳是个很轴的人,认定一件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他的态度,他的性格注定了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悲剧。”何邪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他为了给侯贵平翻案已经魔怔了,甚至把这个案子看得比自己的前程、还有跟你的未来还重要,所以其实是他本身先放弃了你。”
吴爱可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其实她知道,就连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都认为是自己对不起江阳。可她当年只是想跟江阳平平安安过日子,不想担惊受怕而已,这么点要求,江阳也不愿满足她,而选择了他心中所谓的正义。
“至于你我的分手,固然有我之前说的那个原因,但也有我自身的问题。”何邪道,“我本来就对咱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对你也不是那么信任,所以当危机来临的时候,我为了少受伤害,及时止损,并没有选择尝试努力让你跟我共同面对那一切,我连劝都没劝过你,就直接选择先下手为强,先放弃了你。”
“如果当时我表明我的信心和态度,并且拿出冷静可行的办法,结果如何不敢说,但起码我为咱们之间的关系努力了,可惜我没这么做,我本身就没给你信任感,自然也就不能怪你。”
何邪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诚恳。
他来找吴爱可,本身是想了结这段因果的,但又何尝不是想给自己的过去一个交代?
回首他走过的一生,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
总有些事,是他做错的;总有些人,是他对不起,或者说难以割舍的。
了因果,就是纠正错误,并且彻底割舍这些往事。
这说来容易,其实难如登天。
比如,如果何邪为了这件事回溯时空,跟吴爱可重新认识一遍,来纠正这份因果,那么即使这份因果被纠正了,但因为何邪的穿越,别的因果又会诞生,新产生的因果由于时间重塑的关系,反而会比之前所有因果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多。
又比如,如果何邪为了了结跟吴爱可之间的因果,选择给吴爱可一份满意的补偿,满足这个女人一些愿望,换取她对过去这件事的释怀。
这么做虽然简单粗暴,但最不可取,因为这不是了因果,而是加深因果,恶化因果,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纠葛复杂。
真正的了结因果,一定是在正确的时间线上,完全消除心理上、思想上还有实质意义上的所有羁绊。
这其实是最麻烦、最困难的办法,因为这种消除因果的方式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嫁接和转换。
如同这件事,如果吴爱可彻底释怀,何邪也给了过去一个交代,双方都对旧日的过往有了新的共同的共识,不再牵绊,不成心理阻碍,那么这份曾经由何邪提出分手而结下的因果,就会转化为——因为吴爱可跟江阳分手,从而导致何邪留下心理阴影,最终让双方分手这一事实。
那么结下因果的人,就成吴爱可了。
其实了因果,本质上就是甩锅,不过是非常讲究技术含量的甩锅,一个甩不好,锅越背越大。
而且因果这东西凡人是根本不在乎的,背的因果再多也逃不过生老病死,一旦轮回所有因果全部消除,所以何邪把因果甩给吴爱可也没什么事。
唯有修行者,才会畏惧因果,忌惮因果。因为修行者活得够久,只要不死,因果就一直存在,最终因果堆积,造成反噬,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所以何邪甩锅给吴爱可,不但合乎情理,且他对这种事情也不会产生负疚。
“何邪,多谢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吴爱可默默垂泪良久,最终才整理好心情对何邪说道,“以前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我们都要往前看。对了,你之前说,你今天来找我也跟江阳有关,这话是什么意思?”
“警察找过你吗?”何邪问道。
吴爱可摇头。
事实上江阳的案子引起警方重视,还是在张超当庭翻供之后。在这之前,哪怕舆论炒得再沸沸扬扬,也没人真把它当回事。
所以江阳死了三个多月了,居然从来都没有警察来问过吴爱可的话。
甚至是颜良进了专案组以后,警察才查到江阳跟吴爱可的这一层关系。
“我也是从电视上和网络上知道这个消息的。”吴爱可神色带着些忧伤道,“我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江阳一定是被那些人害死的。”
顿了顿,她看向何邪:“你现在是警察?”
“不是。”何邪摇头。
“那你……”吴爱可有些不解。
何邪道:“当年你告诉过我江阳的事情后,我暗地里调查了他,还跟踪了他一段时间,知道了他很多事情,他在查的侯贵平案,我机缘巧合下也拿到了一些重要的证据,我在分手前亲手交给了你。”
“有这回事吗?”吴爱可有些茫然,她有些记不清了。
“有的。”何邪点头,“还记得我给过你一个信封,让你交给你爸吗?”
“哦——我记起来了!”吴爱可终于想起来了,“我记得是咱们分手的三天前,你给我一个信封,让我交给我爸,说是有关一个案子的,那是侯贵平案的证据?”
“对。”何邪道,“我本来打算给江阳的,但信封里装着的东西,可以直接引爆一场大地震,我若是交给江阳,只会害了他,所以我把它交给了你爸,信封里的证据,可以直接锁定侯贵平案的幕后真凶,是很确凿的证据。”
吴爱可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要真是这样,怎么还会发生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江阳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去坐牢,甚至是死?”
“是真的。”何邪叹了口气,“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当年我把调查出来的证据交给了你爸,但你爸根本没有拿出来,任由江阳……”
“不,不可能!”吴爱可激动起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我爸不是这样的人,我、我给他打电话,我现在就打!”
很快,吴爱可就颓然回到了何邪的面前。
“我爸他……的确没有把你当年交给他的侯贵平案关键证据,往上递交……而是选择了,封存档案。”吴爱可面色沉重地道,“他说事情很复杂,当年的司法环境太恶劣了,就算他当时站出来,也是于事无补,反而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现在那份证据呢?”何邪不可置否,问道。
“江阳去世前,我爸已经把东西亲手交到江阳手上了。”吴爱可道。
何邪叹了口气,事情总算是确认了。
事实上何邪就算世事洞明,但涉及到自身的因果,这些事情他也是只知其所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只是算到江阳的死跟自己有关,颜良查的案子跟自己有很大牵连,但具体是什么,因为涉及到他自己的因果,所以他只能推测,而不能清楚地算出来。
现在,他全部清楚了。
如果当年不是何邪插手,江阳很可能当年就拿到了本该拿到的证据,那么他的命运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
而如果吴爱可的父亲没有把何邪当年调查到的证据交给了江阳,那么江阳就不会产生用自己的死换取侯贵平案司法正义的想法,那么江阳的死,也不会跟何邪扯上因果关系。
怪不得,他才会在颜良身上看到跟自己有着牵绊的因果锁链,原来根子是在这儿。
就在何邪搞清了事情的全部原委时,颜良、侯亮平、张先生和眼镜女子四人,也来到了颜良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刘明洋的家里。
四年前,上面派下来一个卧底任务,原本应该是颜良去执行,但机缘巧合下,执行任务的人变成了刘明洋。
结果在这次任务中,刘明洋头部重伤,对脑子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智力退化到只有七八岁的水平。
颜良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觉得刘明洋是代自己受过,这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所以之前在何邪面前,哪怕明明觉得荒诞可笑,但他依然提出让刘明洋恢复健康的愿望。
在进刘明洋家门之前,张先生的pad里,就已经有了刘明洋的详细病例资料。
这是经过国内最权威脑科专家诊断的病例资料,上面清晰写着刘明洋的智力问题已不会再有恢复的可能性,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会继续恶化,最后变得失去所有认知功能,彻底成为连吃喝拉撒都不会的白痴。
也就是说,刘明洋在医学上已经被判定了死刑,无论怎么看,这个刘明洋都没得救了。
但一旦刘明洋好起来,智力恢复,那就意味着,做到这一点的那个何邪,绝对拥有着难以衡量的巨大价值!
一路上没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可在座四人无论是谁,都不但没有什么惊慌,反而各个都充满了浓浓的期待。
很快,地方到了,还没下车,颜良等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刘明洋,他双目湿润,正笑中带泪,遥遥看着车中的颜良。
他哪里有半点智力受损的样子?
四人的眼睛顿时都直了,震撼到无以复加!
居然,真的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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