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在心中替简繁长叹一声,肃然道:“月皇明鉴,昊帝也说不会放过简繁,但要一个名正言顺杀他的由头,也是戴罪立功的意思,所以昊帝和世子率军驰援西北边疆时,将筹措军粮的任务交给了简繁,若他没能完成任务,或者用非正当手段完成任务,便会杀他……”
王均恍然道:“原来如此!”
张谨言终于再开口,证实道:“确如谢相所说。这事有些复杂,刚才我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说。”
王均:“……”
你可真能想!大家都快吵翻脸了,你还在想。
李菡瑶眼中迸出奇异光芒——这确实比杀戮更高一筹。她就说嘛,王壑从不落无用棋子。
就听谢耀辉继续道“……简繁完成了任务。昊帝评价简繁,说他有做能臣的能力,就是太会见风使舵。简繁称,明君贤臣,他在靖康帝和昊帝手下都能做贤臣,而在废帝手中只能做佞臣,跪求昊帝给他机会,将功赎罪。昊帝便派他来江南,若他能立功,协助朝廷兵不血刃收复江南,便将功赎罪;若不能,或被鄢二姑娘或者火美人给杀了,便怨不得别人了。简繁感激涕零……”
李菡瑶和李卓航对视一眼,都领会了王壑的深意:他这般处置简繁,绝非看重简繁的能力,也并非出自仁心,而是通过此事来笼络朝廷旧臣。此举关键在一个“度”上:既要饶恕简繁,让人看到新君的宽容大度,又不能让人指责他不公,为了笼络人心而将鄢家冤屈丢在一旁。
经此一事,想必朝堂上人人称颂新君英明宽大,又公正不阿。可怕的是,他这般驱使简繁,令简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简繁还要对他感激不尽。
因罪至死和因公而亡,可是两码事,昊帝给了简繁立功的机会,哪怕最终不能免除一死,简繁也只有感激的,何况只要有一线生机,谁肯放过?
李菡瑶不知道,席间已经有人称赞王壑了:宁致远和落无尘坐在一处,听了谢相的话,侧首对落无尘耳语道:“昊帝真宽大,又公正,有明君襟怀。”
落无尘见他满眼的赞赏和钦佩,原本心里打叠了一番话,要劝他尽快投靠月皇的,便不能再说了。又悄悄地观察他,终发现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落无尘看向魏老爷子和魏若锦,暗自忧心,怕他们改换阵营。
鄢芸也想通了王壑深意,轻笑道:“昊帝可真会笼络人心!既如此,本官便放心了。本官正有一事要知会昊帝朝廷,所以才问昊帝派简繁来江南的用意。既是送简繁来让本官杀的,本官不能不领这好意。想必事后,谢相和诸位再不会指责本官蓄意挑起内战了吧?”
谢相心一凝,急问:“什么事?”
李菡瑶也惊讶地看着鄢芸——
有猫腻!
鄢芸要干什么?
鄢芸端起面前小小的白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腮颊立即浮起一层红晕,慢慢地晕染开来。她嘴角噙笑,目光溜溜一转,横扫谢相等人,不慌不忙道:“本官已经派人去杀简繁,估计这会子该得手了。”
谢相大惊,一着急差点站起来。
朱雀王也目光锐利,但依然冷静,岿然不动。
谢相见王爷冷静,便也镇定下来,问“此事当真?”
鄢芸肯定道:“绝无虚言!”
张谨言直觉与自己有关,忙追问:“什么时候派的人”
虽然他对简繁无好感,但简繁跟他一个队伍出京的,王壑去南疆时交代:队伍的大动向由简繁决定,但征战和防守却由他掌管,他不能不管简繁的安危。
鄢芸瞅着他微笑道:“就在世子进论讲堂的时候。本官早得了消息,简繁与世子在一起,还有王衷,既然世子来了这,那边就只剩下简繁和王衷了。这是动手的绝佳时机,本官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当机立断。”
张谨言气急道:“你……”
待要指责,又无可指责。
谢耀辉见鄢芸面色绯红,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醉的,心中很是无奈。刚才他还说,是昊帝把简繁送来让鄢芸杀的,卖了个人情给鄢芸,现在人家动手了,他能说什么?况且,这本就是王壑的意思。能不能躲过鄢芸的报复,端看简繁的造化。鄢芸和简繁的这场对决,是私仇,只要不伤及无辜,不影响和谈,旁人都无法指责。
但什么也不做,也不行。
他低声跟朱雀王商议了几句,然后对世子道:“请世子派人回营查看,若简繁无事,告诉他别私自出营。”
世子道:“晚辈知道了。”
忙派身边亲卫去传讯。
谢相笑问鄢芸:“鄢大人不会阻拦我们吧?”
鄢芸大气地挥手道:“只管派人去,本官知道你也不容易,虽有昊帝命令,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否则手下人会心寒。可是谢相,恐怕来不及了呢。”
谢相:“……”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难受呢!
李菡瑶想笑,这时候当然不能笑,她便咳了一声,对鄢芸道:“你呀,连朕也瞒着。”
鄢芸道:“请月皇恕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微臣当时来不及回禀月皇,只能私自主张了。”
李菡瑶正色道:“出其不意,你做得好!”
谢耀辉:“……”
这一对君臣,真绝了!
正腹诽,李菡瑶转向他。
李菡瑶道:“昊帝宽大为怀,不以私仇治国,朕甚为敬佩,然简繁之罪,可不止逼死鄢大人。”
谢相忙问:“还有什么?”
李菡瑶道:“简繁父亲收受贿赂,委托慕容家销赃海外,又贩卖私盐,总数达二百万两白银,抄家也够了。当年,他带人去朕的祖宅黄山脚下,先抄李家,再严刑拷问朕的父母家人,是慕容居士现身,用此事要挟他,扬言他若不收手,便将他的罪行在朝堂公布,才逼得他收手,放过李家。否则以他的谨慎,既然杀了鄢大人,又怎会留下李家这个后患。——朕的能力,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鄢芸失笑道:“我就说么,若是他为官清正,又怎会甘心为废帝驱使,助纣为虐,害死我父亲,必是大奸大恶之徒,方才会为了官位前程,而枉顾正义公理。”
说着,滴下泪来。
谢相听后跌坐在椅内——
简繁,再无翻身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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