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瑶还有什么可说的?
人家又没逼她答应。
人家说要看缘分。
可是不说她又不舒服,不说就等于认可了这提亲,表明她会考虑,会给方勉机会。
这如何使得!
她一心都在王壑身上,无法给方勉机会,且这事还牵扯到几千万的财富,她不能因为贪心而落入方无莫的算计,她也不想欺骗方勉,须得澄清才是。
忽然她灵光一闪,微笑道:“方逸生也曾上李家求亲,算起来,我们还是表兄妹呢。这位方少爷和晚辈差了辈分,该叫晚辈姑姑。如何能结亲呢?”
姑姑?
方勉愕然。
他想起来了:三房叔祖母姓郭,跟这位李姑娘的父亲是表兄妹,他可不得叫人家表姑姑!
这也不要紧,关系远着呢。
他狐疑,是因为看出李菡瑶竭力寻找由头婉拒太爷爷的提亲,不想给他机会。
这是为何?
莫非她心中有人了?
否则即便难以决定,也该暂缓些时日,对他多方考察后再决定,不该急巴巴地拒绝。
方勉想通后,心中一松,跟着又生出无限期待。这矛盾的心理正体现少年微妙的心情。
他出身名门,自有骄傲,觉得太爷爷这个时候提亲就像三国时的孙刘联姻,还是倒插门,故而满心不自在。——不是因为入赘不自在,而是觉得这求亲像一场交易。若李菡瑶心有所属,这亲事便不用提了。
为什么他又心生期待呢?
还是因为骄傲。
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不提亲事,他便可以轻松地追随李菡瑶,全力辅佐她争霸天下。至于将来……谁能说的定呢?在争霸天下的过程中,他们有无数的可能。在患难中建立起来的感情才是最真实美好的,怎不叫他心生期待?
光想想就觉得热血奔涌!
少年露出自信的微笑。
李菡瑶见他这样不由疑惑,忙问:“我说错了?”
方勉解了心结,没了不自在,整个人散发灼灼光辉,星眸爆出迫人神采,凝视着她道:“姑娘不必急于撇清。太爷爷不过是表明方家长辈的态度,非是要挟姑娘给出承诺。至于将来如何,说句不怕姑娘恼的话:涉及终身,别说姑娘不敢轻易应承,便是在下也要仔细斟酌。”
李菡瑶被他看得心一跳,待听了这番话,意外之极,又十分的欢喜,急忙道:“不恼!不恼!”
不但不恼,还高兴的很呢。
因为高兴,所以轻松了。
因为轻松,所以能坦然地和方勉对视,又玩笑道:“我也不是撇清,你的确该叫我姑姑。”
方勉断然道:“我不会叫的。”
叫姑姑不就矮了一辈!
李菡瑶笑眯眯道:“怎么称呼以后再说。我先问你一件事:你会武功吧,之前怎不出手?”
那口气熟练和亲近了许多。
方勉解释道:“我要保护太爷爷,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出手的。这可是最后的依仗。”
李菡瑶击掌道:“我就说,你这风采跟张世子有的一拼。你比他还年小呢。”她得一良将,心花怒放。
恰好龙四醒来了,听了这话又气得差点晕过去。——原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居然这么多漏洞。
李菡瑶转向方无莫。
方无莫一直盯着她的。
方无莫将方勉和李菡瑶之间微妙的转变都看在眼里,知道李菡瑶接纳他们了,不过亲事还需努力。
他老眼深沉莫测。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
这件事上,他算计了方勉,也利用了李菡瑶。他要方勉辅佐李菡瑶,说是替方氏一族多寻一条出路,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却是促进女子参政。
一切都源于他的母亲——
大靖御封的郭织女!
那是一个传奇的女人。
他想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梁心铭的经历给了他希望,李菡瑶举兵让他看到了曙光。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除了替方家挣了些名利外,毫无建树,若能在晚年促成女子参政,必将青史留名。这是比让方家封王拜相更大的功德和荣耀;更重要的是,先父先母在天之灵一定会赞成他这举措,夸他的。
这理由他不能说,说了李菡瑶也不会信——谁信一个男人会支持女人参政呢,梁心铭那是特例;方勉也未必肯听从他安排,所以他另编了一套说辞。
李菡瑶被老人看得发毛。
她赔笑道:“老爷子……”
方无莫道:“别说你父亲并非你祖母亲生,即便是亲生,李家也只跟方家三房是亲戚;勉儿是方家长房所出,现过继到我二房,跟你隔了好几重了。”
李菡瑶哑口无言。
她险些忘了这茬。
方勉见太爷爷揪住这事不放,唯恐他再说亲事,忙插话道:“太爷爷,李姑娘说笑的。”
方无莫不理他,只盯着李菡瑶道:“你有心上人了!”很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
李菡瑶微滞,很快坦然点头。
方勉就有些尴尬了。
这话怎好挑明呢?
不过,他也很好奇李菡瑶的心上人会是谁。王壑?张谨言?还是落无尘?在他看来,只有这几人够资格被李菡瑶爱上,其他世家少年都不够资格。
就听方无莫又道:“若姑娘心仪张世子或王少爷,趁早死心——他们绝不可能入赘。除非你嫁他们。若有此念,不如现在就收手。落无尘还有机会。那也比不上我家勉儿。勉儿棋艺高超的很,不信你试他。”
这话说中了李菡瑶的心结。
还把她的老底都摸清了,怕她将来退缩,为嫁王壑而放弃天下,所以拿话逼住她,堵住了她的后路。
真是老狐狸!
李菡瑶讪笑着,瞥了方勉一眼,仿佛问“你棋艺很高吗?”嘴里却道:“老爷子想多了。晚辈决意争天下,怎会半途而废,除非天命不在我。”
方无莫铿然赞道:“好!”
说完微微闭目养神。
方勉蹲了下来,满眼担忧地看着他,轻声唤“太爷爷!”
李菡瑶感觉到不寻常。
稍后,方无莫睁开眼睛,再对她道:“老夫啰嗦许多,不为别的,老夫年纪大了,奔波逃亡数日,早已油尽灯枯,万一忽然伸腿去了,便没机会说了……”
李菡瑶心一沉,再不敢打断他,仔细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像交代遗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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