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也是宁州翰星大会的第二日。
天下着小雪,寒风阵阵,没了昨日的阳光明媚。
但浔阳街与衡珞街交接的翰星碑外,涌动的人群比起昨日多出了数倍不止。
寒风与飞雪终究压不住宁州百姓对于这场翰星大会的关切,尤其是在经历了昨日萧牧与近十位天阙界弟子的大战之后,宁州百姓们群情激奋,前来为萧牧也为宁州子弟加油助威的百姓自然也就多出了许多。
平心而论,在今日之前,但凡对于此次翰星大会的局势有所了解的百姓们,对此次翰星大会的结果并不看好,或是不忍一顾,或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失败,故而有那么一些人选择了不来此处目睹那番场景。但昨日萧牧的悍勇却给了心生怯意的宁州一丝希望,而希望这东西,哪怕再过渺茫,但对于深处绝望中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出于本能他们会将这样的希望在自己的心中主观的无限放大,于是乎也就有了此刻,数以万计的百姓围拢在萧牧所处的擂台前,双目泛光的盯着那位年轻的紫霄军将军。
他们期待着他能如昨日一般,以一己之力击退近十位天阙界门徒,同时震慑更多异族子弟,让那些外族人夹尾鼠窜。他们渴望这份奇迹能够继续下去……
负责此方擂台的文官已经换了人,昨日那家伙在翰星大会落下帷幕之后,便急不可耐的递交了辞呈,如此说来他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知道民愤滔滔,触之必死。新的文官是个生面孔,年纪三十左右,虽然穿着一身文官特有的儒衫长袍,但却依然可见衣衫下棱角分明的身形,周身更是弥漫着一股虽然他极力遮掩,却依然透露出些许端倪的肃杀之气。那是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多年才能凝聚出的气息,而宁州的三霄军甲士可没有转入文官的先例,那这个被提入文官之位,又恰好能负责到萧牧所处擂台的家伙,背后站着的是谁,便是一件可想而知的事情。
……
“今日翰星大会开始,请诸位挑战者到各处擂台报名,也请守擂方的擂主去到指定的擂台附近,一旦挑战开始半柱香之内不抵达擂台所在,则视为投降。”翰星碑下,负责宣读此次翰星大会文官朗声宣读着翰星大会的开始,各方负责擂台的文官与维持秩序的官兵豁然行动了起来。百姓们也纷纷紧张的注视着那第一道擂台所在的位置,毕竟于他们看来,天阙界显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今日毕竟卷土重来。
而与他们所料无差的是,那文官的话方才落下,不过十余息的光景,负责一号擂台之人便忽的朗声言道:“天阙界桔宁挑战榜首萧牧。”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惊呼。
他们当然预料到了天阙界会再次发起进攻,但却没有想到,进攻会来得如此快,也如此明目张胆,与昨日的图穷匕见可谓大相径庭。
一位年纪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少女轻身一跃便落在了那擂台之上,少女的身形娇小,容貌可人,像是个未有长开的美人胚子,却难以让人将之与所谓的高手二字联系在一起。
“请稍等,下一位挑战者上台之后,决出胜负者方才可与榜首对战。”文官再次言道。
这是翰星大会故有的规则,第二日的挑战者必须要战胜一位挑战者方才可以对擂主发起挑战,而若是一直未有第二位挑战者出现,在今日挑战报名截止后,挑战者可以直接挑战擂主。这样的规则也是为了给予在第一天中,经过各方比斗而获取名次的擂主一些相对公平的保护。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规则存在,所以前两日便可定下大抵的轮次,毕竟到了第三日与第四日,对于挑战者的要求便愈发的严苛,那时再想攻擂,便会愈发的艰难。
而在那位名为桔宁的天阙界弟子上台之后,场面上便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足足百息光景,也并无第二位挑战者上台。
毕竟萧牧昨日的表现诸人有目共睹,其他的外族弟子要么忌惮于萧牧的实力,要么也明白天阙界对于榜首之位势在必得,此刻出战,一来大概率赢不下这榜首之位,二来还极有可能开罪天阙界,如此吃力不讨好的愚蠢之举,自然没有人会去做。
而天阙界的门徒,也不会傻到去阻碍同门的计划。当然,这其中也涉及到了翰星榜的奇异之处,诺大北境,近有百余州之地,每州地界之上都有一道翰星碑的存在,此物极为神奇,传言是上古神人所留,主要户籍存于翰星碑所在之地,那翰星碑便会依照其年纪修为给出排名,同时在方圆数十里之内一旦发生诸如翰星大会的比斗,此物便会自动覆盖比斗双方,一旦有一方留手,无论二人打得如何逼真,都无法逃离翰星碑的监视,上面的名次不会更改。故而天阙界也做不出,再派出一位人手,与这桔宁假意比斗,送其与萧牧对决的事情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然没有任何人上台再次发起挑战,反倒是其余各处擂台热闹非凡。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之所以未有选在第一日动手,是因为那时各方外族与天阙界尚未出手,即使取得一些名次也会在之后的各种攻守之中有所变化,而魏来未尝一败,却从九七位落到了两百五十名开外便是最好的例子。第二日出手虽然会面对多一轮的对手,但等有信心等到第二日出手之人,要么修为强劲,不惧怕两战两轮,要么就只是想要博得一个相对较低的位置,能确保进入山河图便可,而所面临的竞争也相对薄弱。
而无论是出于前者还是后者的考虑,第二日的翰星大会从一开始便透露出了火药味十足的气氛,毕竟今日规则虽然苛刻,但还未到完全难以接受的地步。
今日大战,不再如昨日一般,大抵发生在外族与宁州弟子之间,随着昨日宁州子弟大半数的溃败,除开阿橙与萧牧第一二名的位置外,其余翰星榜上前列的名次大都被外族侵占,今日那些为了博得好名次的外族自然得向着外族下手。这是同样重要的事情,虽然最后一日尚且还有排位赛的存在,其赛制的关系,下位者向上位者发出挑战,不再需要考虑其余挑战者的干扰,但同样翰星大会也有所规定,挑战者以此最多越过十五名发起挑战。也就是说,若有人为了规避前四日竞争激烈的攻守擂之战,只取得末尾排名,从未保存实力进入排位战的话,他若是想要晋升到第一名,则需要至少连续战胜二十二名对手方才可能做到。因此,对于正常的修士来说,这样的计划是并不可行的,而在今日取得一个相对符合各自预期的排名,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随着抢夺名次的大战继续,但凡有人得手,排名靠后的众多宁州子弟都得池鱼遭殃,跟着落败者一道名次下延。
就这样一上午的光景过去,魏来的名次已经下落到了三百零七名,而这样的下落速度并未因此而停止,反倒随着前方的战事激烈,而有愈发迅速的趋势,跌出前三百二十五名只是时间问题。
周围那些满心以为会看见宁州子弟受昨日萧牧鼓舞,今日奋勇反击的场景的百姓们不禁有些失望。
宁州的子弟们虽然今日目前还未受到任何挑战,但却同样未有人鼓起勇气,向前位者发起进攻,只是一味看着自己的名次一落再落,这样下去,估计到了最后一日,整个翰星榜上前三百二十五名之中难以再寻到半个宁州子弟的姓名。而反观天阙界却是攻势猛烈,哪怕是要面对两轮大战,天阙界的弟子们也连连得手,一时间翰星榜前百名的位置,已有足足半壁江山被天阙界所占领,并且还在不断扩张。
“这都过去半天了,你这女婿到底想做什么?坐以待毙吗?”坐在一处临街口的包厢中的萧白鹤皱着眉头看着翰星榜上宁州弟子不断滑落的名次,神情困惑的问道。
徐陷阵也有些不确定,可想起昨日魏来的胸有成竹,却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言道:“你懂个屁,这叫以逸待劳。”
“过了今日,明日后日想要再冲击排名就愈发的困难,这是以逸待劳,我看是混吃等死还差不多。”萧白鹤反唇相讥道。
徐陷阵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当下便要再言些什么,可话未出口,一旁的宁陆远便轻声言道:“这宁州未来得看这些年轻人的,咱们这些老东西既然选择相信了他们,那就静待其变,不要添乱了。”
二人闻言,顿时沉默。
可就在这时,末尾处的擂台上忽然传来文官的高呼。
“百鹿国仙河峰何部同胜,获取挑战排名二百七十三萧绝的资格。”
“请双方于半柱香内上台!”
这声音并不大,但响起的瞬间周围的百姓却开始朝着那位于末尾处的擂台涌动,原因无他,那名为萧绝的擂主却是今日第一个受到外族挑战的宁州子弟。
而坐在酒肆包厢中的萧白鹤三人也在那时朝着那处投去了目光,虽然其中也有与那些百姓如出一辙的心思,但于此之外,他们还有另一层关系所在——这个名为萧绝的年轻男子,不仅是宁州子弟,同时也是昨日被魏来叫到聚灵塔前,授予他们所谓的“锦囊妙计”的众多弟子中的一员。于他们看来,无论魏来的计划是什么,那此时对方既然打上了门来,那就没有再藏拙的必要了吧。
随着文官的高呼落下,名为何部同的外族弟子跃身落在了那擂台之上,而萧绝也同时来到擂台。
何部同周身气机涌动,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周遭的百姓瞥见此境也纷纷神色激动,他们想要看见宁州的子弟赢下今日的首战。
双方落位,文官高呼道:“比都开始!”
何部同眸中杀机亮起,身形便于那时就要猛然杀出。
“等等!”
可就在这时,他的对手却忽的高呼道。
何部同应声停下,皱起了眉头,冷笑问道:“怎么?想要认输?”
萧绝微微一笑,然后在众多疑惑与期待的目光中……
他点了点头,笑道:“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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