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司爵五岁开始接受训练,跟着爷爷叔伯出入,同龄人还需要大人牵着手过马路的时候,他已经见过一般人一生都无法见到的场景。
强大给予他勇气,似乎从记事开始,他就不知道什么叫畏惧。
他只相信能力,相信能力可以改变一切。
但此刻,他在害怕。
看着许佑宁挣脱他的手,看着她从山坡上滚下去,一股深深的恐慌毫无预兆的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但是他很清楚,许佑宁不能就这么出事。
康瑞城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穆司爵几乎是冲下山坡去的,陆薄言的“保镖”队长还没见过他着急的样子,就像看见天方夜谭一样瞪了瞪眼睛:“那姑娘是什么人?居然让我们七哥变得懂得怜香惜玉了?”
其他队员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满心好奇的看戏。
这时,许佑宁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模糊。
天上的星光连成了线,朦朦胧胧的映在她的瞳孔里;风吹树叶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又显得那么遥远;童年时光变成一帧一帧画面,一一从她眼前掠过。
她才发现,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就没有快乐过了。
她和外婆相依为命,仇恨在她小小的心脏里膨胀,她当时决定跟着康瑞城,把自己磨成锋利的武器,就是为了回来替父母讨回公道。
她为了一个公道,付出了那么多,走上一条充满危机的路,穆司爵却只说了一句话,就替他父亲翻了案子。
穆司爵……
许佑宁有些不敢想他,更不敢想知道她是卧底后,穆司爵会怎么对她。
“许佑宁……许佑宁……”
穆司爵不断的叫着许佑宁的名字,可却像压根没听见一样,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夜空,鲜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漫过她白皙的脸颊,显得怵目惊心。
“许佑宁!”穆司爵蹙着没晃了晃许佑宁,声音里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焦灼,“看着我!”
许佑宁总算感觉到什么,瞳孔缓慢移动,目光落在穆司爵的脸上,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而觉得眼前的穆司爵越来越模糊。
嗯,一定是视线太模糊她看错了,穆司爵怎么可能因为她着急呢?
看着许佑宁的双眸缓缓合上,穆司爵的心就像被什么猛地攥住:“许佑宁,睁开眼睛!”
陆薄言的“保镖”们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说:“七哥,把她抱上去吧。看样子也就是轻伤,死不了。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穆司爵阴沉沉的看了队员一眼,抱起许佑宁往马路上走去。
队员无辜的摸了摸鼻尖:“队长,我说错话了吗?七哥刚才好像要用目光杀死我。”
“也不算说错话了。”队长说,“就是这种情况下,‘死不了’这三个字,起不到什么安慰效果,听起来反而更像诅咒。别说穆七瞪你,要不是赶着救人,他把你踹到沟里都有可能。”
队员:“……”
穆司爵把许佑宁抱到车子的后座,有人送来急救箱,他先简单的给她处理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
几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来,他跟车去了医院。
就如那名队员所说,许佑宁伤得不算很重,除了额头破了个口子缝了三针,就只有左腿的骨折比较严重,但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复原。
“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穆司爵问医生。
“打了麻醉,要到明天早上吧。”医生说,“你要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儿,可以请个护工。”
这时,许佑宁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穆司爵跟着进了病房,安顿好一切,却迟迟没有离开。
车子撞过来的那一刹那,许佑宁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他推开了,没有半秒钟的犹豫,更不像是故意这么做。
康瑞城派人来杀他,而她身为康瑞城的卧底,却出手救他。
她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许佑宁毫无防备的睡颜,穆司爵心里一阵烦躁,摸出烟和打火机,却又记起这是病房,最终把烟和火机收起来,转身离开。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愈发放大了穆司爵心里的烦躁。
他走出医院,看见不远处有一家酒吧,这个时候正是酒吧生意火爆的时候,哪怕隔着一条街,他都能感觉到里面传出的躁动和热情。
穆司爵以手挡风,点了根烟,火光一明一灭之间,他俊朗的眉眼被照得格外清晰。
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从酒吧走出来,正好是那天晚上他要带去四季酒店,却被许佑宁破坏了好事的女人,叫cindy还是叫kitty,他忘了,只记得她姓辛。
cindy也看见穆司爵了,穿过马路走过来,一手勾上他的肩膀:“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那个烦人的司机呢?”
“辛小姐。”穆司爵冷冷看了眼女人的手,“我不喜欢不熟的人碰我。”
“哦,这样啊。”cindy撤回手,风|情万种的挑了挑眉梢,“也许,我们可以利用今天晚上熟悉一下?”
第一次,她和穆司爵被许佑宁破坏了。第二次,穆司爵叫她去别墅,她只是不小心洒了一杯红酒在穆司爵身上,他莫名发怒,她几乎是从别墅逃走的。
也许只要碰上许佑宁,她和穆司爵就不会成。这一次,终于从头到尾都没有许佑宁了,她绝对不可以放过这个机会!
穆司爵抬手拦了辆出租车,cindy喜出望外的坐上去,却发现穆司爵没有上车的意思,她怔了怔:“你……”
穆司爵关上车门:“再见。”
他无法直言,他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意思。
穆司爵回了医院,却没有进病房,而是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晨光熹微的时候,许佑宁从疼痛中醒来。
左腿很痛,而且是那种钻心的痛,令她感觉左半边身体都废了似的。还有头上的钝痛,就好像有一把锤子在凿着她的头,缓慢的一下接着一下,每一下都痛得回味无穷。
多少年没哭过了,但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许佑宁痛得确实很想哭。
扫了眼病房,没人。
并不意外,这么多年每一次负伤住院醒过来的时候,陪着她的一贯只有冰冷的仪器。
她按了护士铃,手还没收回来,门就“咔——”一声被推开了。
哎,这家医院的效率……秒杀全世界啊!
然而,进来的人不是白衣天使,而是黑衣恶魔——穆司爵。
见鬼了,这一大早的穆司爵为什么会在医院?!
穆司爵已经走到许佑宁的病床前:“叫护士干什么?”
“我、我脚痛。”许佑宁下意识的动了动左腿,没想到这一动就痛出了冷汗,她“嘶——”了一声,差点把床单都抓破了。
“蠢死了。”穆司爵走过去又按了按护士铃,带着一贯的催促意味,房门很快就被再度推开。
护士一路小跑进来:“许小姐,怎么了?”
“太痛了。”许佑宁指了指她打着石膏的小腿,“能不能给我开止痛药?”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本来是想等你吃了早餐再给你拿过来的。”护士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去找医生给你开药。”
“谢谢。”许佑宁按了按钝痛的头,突然想起什么的,惊恐的看着穆司爵,“我的脸没事吧?”
穆司爵不答反问:“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出院是迟早的事情!”许佑宁说,“可脸毁了就是永久性伤害,不能忍!”
穆司爵丢给许佑宁一面镜子让她自己看,哂笑着说:“原本长得就像毁过容的,再毁多一点有什么区别?”
“我好歹也算救了你。”许佑宁恨不得把镜子砸到穆司爵那张欠揍的脸上去,“你就是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对了,昨天那些是什么人,有没有查清楚是谁派来的?”
“他们给警方的口供是想绑架勒索。”穆司爵似笑而非的盯着许佑宁,“你觉得康瑞城会有兴趣干绑架勒索这种事吗?”
果然是康瑞城的人……
虽然早就料到了,问穆司爵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他起疑,可当真的确认,许佑宁的心还是凉了半截。
如果不是她反应及时,昨天……她也许就被康瑞城的人炸死在那辆车上了。
她替康瑞城做了这么多事,最终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把随时可以牺牲的武器。
“他在金三角称霸那么多年,又不缺钱,勒索你干什么?”许佑宁说,“他只是想要了你的命,这样他就能顺利的和ke合作了。既然他这么想和ke合作,那就……彻底破坏他的如意算盘好了。”
穆司爵似笑非笑:“许佑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康瑞城给许佑宁的命令,应该是让她破坏他和ke的合作,可是现在许佑宁却让他去找ke合作?
呵,原来康瑞城不顾她也在车上就扔炸弹的事情,给她的刺激这么大。
果然是喜欢康瑞城么?
“我在给你意见啊。”许佑宁抬起头看着穆司爵,“康瑞城给了你这么大的惊喜,难道你不想表示一下?”
“我当然会。”穆司爵笑意难测,“昨天的惊吓,我不会让你白受。”
说完,他转身走出病房。
许佑宁让他破坏康瑞城的如意算盘……
她这么喜欢康瑞城,他仅仅是坏掉康瑞城一单生意怎么够?
他要当着她的面,连同康瑞城这个人也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