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叶陪着聂欢和李鱼闲聊了一阵,冯二止便快步走过来,向杨千叶长揖一礼:“东家,吉时已到,该请财神了!”
杨千叶向聂欢和李鱼歉然一笑,站起身来。
聂欢大剌剌地挥手道:“姑娘尽管去忙,聂某随意惯了,无须照料,某就与李鱼兄弟在此攀谈解闷儿就好!”
杨千叶颔首道:“怠慢了!”
她又盯了李鱼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对人胡说八道,便随着冯二止和墨白焰姗姗地向楼下走去。
她是真正的店主,一般的客人来了不用理会,生意也不用她打理,但请财神这事儿别人却不能代理,必须得她亲自去请。就算杨千叶平素里并不特别相信神佛的存在,这时候也是宁可信其有,不敢大意。
一楼大厅中,早有一个方士模样的人捧着罗盘在堂中站定,他正对着的位置,就是财神将要安放的位置,事先做好的屏风状神龛已经被人抬过来,定放在那儿。
财神有文财神,武财神之区别,从事行业不同,便不能乱请。担任文职的、以及受雇打工的人,适宜供奉文财神;至于经商的、当兵当差的、从事武职的人,则应供奉武财神。
文财神须得后背对着门口,冲着店主的座位摆放。不然文财神太和气了,见者有份儿,会把财都散给客人。至于武财神,除了聚财,还有化煞的作用,所以须得面对大门摆放。
行曰商,处曰贾,皆是生意人。供奉的当然是武财神。那方士选定了面对大门的一个吉位,用神龛定住了位置。旁边四个伙计抬着一个铺盖了红绸的抬盘,抬盘上用红绸盖着的就是请来的武财神。
杨千叶在墨白焰和冯二止陪同下到了楼下正堂,由墨白焰和冯二止一同把盖着红绸的神像请上神龛,那方士便把一篇经文双手呈给杨千叶。
请财神没有特定的经文,只要是虔诚礼敬,诵念真挚,让财神听到你的祈祷就行了。不过难免有人口拙,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好,所以那方士还是准备了一套说辞。
为财神开光,不需要什么有道之士来做,财神是请到你家来,庇佑的是你,当然得由你自己来请,这也是开光。不开光就只是一个神佛的空壳,供在那儿也没什么作用。
不过,只有为神佛之像请法身入驻才叫开光,其他物品都是加持,拿一串念珠、一个玉牌,也说是高人开过光的,那是不对的,那只能叫加持,加持了神念在其中罢了。
这厢杨千叶虔诚地合什诵经,祈请财神法身入驻,旁边早有人持了三柱高香等着,开光结束前是不能上香的,因为这时候神佛法身还未入驻,你上香也没什么用处。
在那持香人旁边还有一个伙计捧了祭祀之礼,武财神除了香烛水果一类的供品还可以供酒肉,不像文财神一般要求素斋,只是那水果中不能有梨子,这算是唯一的忌讳,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如今季节,正好水果丰盛,倒不用担心慢待了财神。杨千叶在那儿郑重其事地请着财神,聂欢和李鱼便走到楼栏边,扶栏下望,从侧方看着她在楼下请神诵经。
聂欢睨了一眼李鱼,试探地笑道:“足下与千叶姑娘,似乎关系匪浅?”
李鱼不明他的用意,小心提防地道:“倒是曾因一些缘故,有过许多来往。”
聂欢咧嘴一笑,道:“呵呵,只是有过许多来往么?”
他往杨千叶身上看看,眯起眼睛,笑吟吟地道:“这位千叶姑娘风采绝佳,气质脱俗,容颜清丽,不同凡响。也难怪足下会喜欢了。”
李鱼趁机问道:“欢少也喜欢千叶姑娘么?”
聂欢大摇其头:“千叶姑娘哪儿都好,就可惜身材干瘪了些,一眼望去,既不见胸,也不见臀,太过纤瘦,禁不得折腾,不是聂某喜欢的类型。”
李鱼听他言语如此无礼,一开口就直奔下三路,心中甚是不喜。虽说李鱼跟其他男人一起的时候,若见到个美人儿,便也会品头论足一番,乐此不疲,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那女人得跟他毫无关系才成。
其实杨千叶与李鱼现在有什么关系么?也没有。但李鱼就是不喜欢听聂欢如此无礼,特别是聂欢的这番评价还甚是不屑,有所贬低。
李鱼心中有气,当即反驳道:“欢少只怕是眼拙了。千叶姑娘是穿衣显瘦,宽衣有肉的类型,不仅气质绝佳,身材也是极好的。”
聂欢微微眯起了眼睛,微笑道:“是么?这个聂某可是看不出来,足下当真好眼光,又或者,足下曾经见过千叶姑娘身上他人不曾看到过的好风光?”
李鱼攸然想起当初“摸鱼儿”的旖旎风光,杨千叶贵为公主,身份尊贵,岂有容人近身的道理。与她有过密切接触,晓得她胴.体之美好的,这世间应该只有他一个男人了吧。
不过,事关千叶名节,李鱼自然是不能卖弄吹嘘,予以承认的。因此只是淡淡一笑,晒然道:“这个无须亲自看到吧,千叶姑娘之美,只要不是瞎子,谁还看不见。”
这话分明就是刺了聂欢一句,说他是睁眼瞎了。
聂欢拂然不悦,冷冷地道:“聂某并不否认千叶姑娘甚美,只是她气质高冷,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在聂某看来,吝于给男人一点亲近的女人,与人尽可夫的女人一样,纵然再美,有什么价值?”
李鱼一听他将杨千叶与人尽可夫的荡妇作比,心中大怒,勃然道:“欢少此言貌似有理,实则狗屁不通。若是有些美貌的姑娘洁身自爱,非是心爱的男人,不愿在其他男人面前假以辞色呢?”
聂欢一听顿时恚怒,要不是老子是此间股东,你一个一个区区狗屁的西市署市长,我会搭理你?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是不是忘了我聂某人是什么身份?就算你们老大常剑南,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聂欢登时向李鱼怒视看来,若被聂欢一瞪,换个人只怕早就腿软了,李鱼却是夷然不惧,淡定地反瞪回去:“欢少缘何不悦,莫非被李某说中了心事?”
聂欢哪知道自己受他如此顶撞,却是因为自己贬低了他喜欢的女子。而就连李鱼自己,此时也没意识到他一向淡泊宽忍、不喜是非的性子,此时却跟斗鸡一般,是因为不悦于他对杨千叶的冒犯。
两个男人怒目对视,怒气值节节攀升……
……
“停车!”
油壁车在“乾隆堂”外停下,两个俏丽的小使女放下脚踏,掀起帘儿,搀了戚小怜下来。
今日戚小怜盛装而出,打扮着装十分用心。她本就是平康坊里第一名妓,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扬眉一抿唇,都是从小练过的,讲究的就是如何吸引男人,此时已成大家,风韵气质更是不凡,登时在观礼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许多人交头接耳,相互询问,可惜少有人识得戚小怜的真面目。不过,那车前挑着幡儿,上边有一个“戚”字,姓戚的,又是如此绝色,登时就有人想到了平康坊里的第一名妓戚小怜。
那猜到的人也不管自己猜的准是不准,马上卖弄地耳语与他人,不消片刻功夫,消息传开,长街上无数人都往这厢拥来。平日里百金难得一见的戚花魁居然来了“乾隆堂”,不用花钱也看得到,众人自然趋之若鹜。
戚小怜步态轻盈,似轻云出岫,冉冉下车,向前款款行了几步,花儿照水般盈盈站住,自有小厮入内禀报。
杨千叶刚刚请神登位,上了香,听说戚小怜来了,她对这位平康妨第一名妓也是好奇的很,连忙亲自迎了出来。
两下里打个照面,杨千叶不禁心中暗赞:“好生妖娆,难怪聂欢迷恋于她。”
戚小怜一瞧这位女店家,登时也是心中警铃大作,她当然自负美貌,但这杨千叶气质风情与她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类型,真要说比,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也不敢说自己就比人家更有女人味儿。
“那个冤家真是为了给我弄些干股才破例答应了这位千叶姑娘?别是早就垂涎了人家姑娘的美色吧?那他为何让我知道?哎呀,那混蛋别是想着齐人之福,刻意制造机会,要让我俩做个姊妹?”
戚小怜心中警惕,对杨千叶暗暗生出敌意,脸上却是笑靥如花,嫣然福礼道:“贵行名噪东都,小怜久仰大名,今闻千叶姑娘开店,欢喜不禁,这可是马上就来了,希望能选得几件可意的头面首饰回去。”
“轰~~”人群中一阵噪动,这美人儿果然就是戚小怜,长安第一名妓!换而言之,也可以称为天下第一名妓呀!登时就有许多人奔走呼号,呼朋唤友去了,也有人舍不得离开,两只眼直勾勾地看着,只盼着多看一眼,看一眼一百两银子,今儿赚大发了!
“小怜姑娘大驾光临,小店蓬壁生辉!姑娘快请进来,奴家也希望能有些珠宝首饰,入得小怜姑娘法眼呢。”
杨千叶笑逐颜开,连忙上前,亲切地挽住了戚小怜的手儿,仿佛一对好闺蜜似的并肩入店。
聂欢这隐形股东不宜张扬,他只要来店里露露脸儿,赠一块匾,作用到了就行。戚小怜姑娘今日来,也不宜以股东身份声张,她若以客人身份来捧场,显然作用更大,这是聂欢与杨千叶商量好的。
有长安第一名妓为“乾隆堂”打名声,不但生意会好的多,而且她隐身于此,借开店隐藏真实身份也就更安全一些,所以杨千叶对戚小怜这个护身符儿可是欢迎的很,那热情似乎比刚才请财神还要真切的多。
戚小怜与杨千叶并肩入店,正斗鸡似的站在二楼的李鱼和聂欢不禁转眼看来,眼见自己心爱的女子姗姗入店,聂欢顿时露出笑意,脸上的怒色也淡了。
李鱼往楼下一瞟,对那与千叶挽手而入,谈笑晏晏的美人儿也是暗觉惊艳,可他再一瞧聂欢欣赏满意的笑容,马上就晓得那娇艳美人儿与聂欢必然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就许你无礼于千叶,不许我无礼于你的女人么?李鱼立即开口赞道:“啧啧啧,这顶配的车灯,有若蜜桃一般,当真美艳。”
聂欢根本没听懂他前半句在说什么,但后半句话却是听懂了,也不知他是在赞小怜的风情还是酥胸,聂欢乜视了李鱼一眼,暂时没有说话。
李鱼又往小怜姑娘那盈盈圆圆、袅袅扭动的翘臀上一瞟,笑吟吟地道:“p*股宽过肩,赛过活神仙呀。能与这位姑娘一夕缱绻的男人,真是有福了。”
自己的女人居然被人如此品头论足……
聂欢一拍栏杆,气冲斗牛:“够了,谈吐如此粗俗!姓李的,你放肆了!”
李鱼故作惊讶:“耶?欢少刚刚不是还对千叶姑娘品头论足吗?这位姑娘妖娆妩媚,艳丽无双,怎么就不容他人点评了?只许你出言不逊,不许我开口点评,欢少,你好大的威风啊!”
李鱼赫赫坏笑,道:“啊!应该是我点评的不准,我不该说赛过活神仙的,应该说是后入似神仙,能夹各种鞭……”
李鱼话未说完,聂欢已是勃然大怒,向他狠狠一拳捣来,大喝道:“臭小子,你找死!”
李鱼不甘示弱,当即一个“铁门闩”,就想硬挡住他这一拳,还以颜色。却不想聂欢战场上练出来的功夫,霸道之极,这一拳击出,李鱼封臂一挡,手臂虽然挡住了,仓促间却是下盘不稳,哧溜一声向后滑去,砰地一声撞中了案几。
李鱼纵身向后一跃,脚尖一挑,将那案几连着几案上的茶杯茶盘向聂欢挑去,聂欢一个“魁星踢斗”,将那案几连着几案上的杯盘踢得粉碎,扬上半空,口中大喝一声,再向李鱼当胸一拳捣来。
李鱼大喝:“来得好!”一记侧踢,就踹向聂欢的拳头,聂欢急忙收拳封挡,他也不甘示弱,不愿退后一步,只想以双手硬挡住李鱼这一脚,却不想李鱼这一记侧踢劲道极大,将聂欢踹得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中栏杆。
那长栏喀喇一声,顿时裂开了一道缝子,在空中摇摇欲裂。
聂欢借着那栏杆摇晃之势纵身弹起,大骂道:“你敢辱我女人,我要你死!”
李鱼也是怒火中烧:“你敢贬低千叶,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
“砰砰啪啪!”两个人拳脚交加,拳拳到肉,声音当真骇人。
杨千叶挽着戚小怜的手儿,两个人欢欢喜喜地走到堂上,就听楼上噼啪作响,杯盘碎裂,登时讶然望来。
这时候,守在前后门的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耳尖,已然听到了“摔杯之声声。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兄弟俩大喝一声,那骚包之极的镶满宝石的利剑出鞘,李仲轩撞破后窗,李伯皓冲进前门,一瞧杨千叶正站在堂上,仿佛还挟持了一个人质,两兄弟登时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刷刷!”杨千叶未及反应,李伯皓和李仲轩移形换影一般身形交错,两口利剑已然交叉地架在了她的颈上,李伯皓仰天大笑:“妖女,看你这一遭还往哪里逃?”
这时候,良辰美景两位姑娘手中各捧着一个礼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这两位姑娘仓促间也无处淘弄别的礼物,诸如开店相贺的牌匾,急切间哪里还得及制作。再加上常老大说了,这女店家是与那聂欢订了情,所以聂欢才来捧场,这赠礼表现为定情礼物也一样妥当,所以两位姑娘从宝库里选了两样自以为合适的礼物来。
良辰盘上是用赤金编就的一对同心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喻意极为美好。美景盘上盛着的一对美玉,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完全可以用这同心结缀上玉佩,做为一对有情人的定情信物。
两位姑娘迈步进了大厅,马上大唱喜歌:“恭喜恭喜,我家老大……嘎?”
一眼看清厅中情形,两位姑娘登时呆住。
这时候,二楼李鱼又使出了他擅长的功夫,攻向聂欢下三路,一把抱住他雄劲有力的腰杆儿,就是一个野蛮冲撞。
聂欢也毫不含糊,在李鱼扑向自己的时候,身形一侧,一记肘锤就向李鱼后脑砸去,李鱼冲得快,脑袋闪得也快,聂欢这一记肘锤没有砸正位置,却也磕中了李鱼颈侧,弄得他一阵眩晕。
李鱼从聂欢身侧疯牛般冲过去,撞在那摇摇晃晃的栏杆上,那已经断裂的栏杆吃不住他这一撞,喀喇一声裂开来,因为两端依旧连结着柱子的原因,摇晃于空中,李鱼则从楼上一头撞了下去。
“啊~~~”
李鱼头晕目眩,手舞足蹈,众目睽睽之下摔将下去,双手乱抓乱舞,“噗哧”一声,先撞翻了良辰姑娘手中捧着的同心结,接着就把良辰姑娘的石榴裙儿给抓了下来,然后“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良辰姑娘呆住了。亏得她是练武之人,裙内还穿了条胡裤儿,要不然在这没有小内内的时代,只怕要彻底走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自杀不足以洗刷清白了。
李鱼吃这一摔,更是头晕。他刚扬起头来,良辰姑娘已经反应过来,她尖叫一声,抓住手中还拿着的空礼盘儿,就向李鱼没头没脸地拍将下去,一边拍一边尖叫:“登徒子,我杀了你!”
二楼上,聂欢侧身闪让李鱼,李鱼虽从他身侧冲了过去,却也撞中了他的胯骨,聂欢身形后仰,双臂狂舞,以空中拼命地想定住重心,终究吃不住力,哎哟一声,也向楼下砸来。
端着玉佩呆站在那儿看姐姐大发淫威的美景姑娘一见半空中又落下一个男人,哪肯如姐姐一般吃亏,当下一个旋身,“呀”地一声一记鞭腿。
聂欢身子还未落地,半空中无法腾挪,被美景姑娘一腿扫中,呼地一声打着转儿扫向李伯皓、李仲轩两兄弟。
李氏兄弟正持剑架在杨千叶颈上,不想闪身放了那小妖女,当下大喝一声,同时弓步,探出那空着的一只手,使出了一招“怀中抱月!”
这一招本不稀罕,但问题是这一招本该由一人双臂使出,可这兄弟二人心意相通,居然同时出手,各出一臂,配合极其默契地完美完成了本该由一人使出的一个招式。
聂欢被二人接个正着,横躺在二人怀抱中,一时间也是晕头转向,不辨西东。
乍见如此一幕,满堂贺客都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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