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小元山古壁阵纹生出异象。”
“元大人平时沉睡在母河河底,只有苏醒,才会引起如此异象。”老人语速平稳,缓缓说道:“我命灵儿守在石壁之前,以阵纹传递这段时间草原所经历的事宜。”
“听说元大人,通晓过去。”小可汗柔声笑了,“不用灵儿姑娘传递消息,他自然知晓草原发生了什么。”
“不错。”老人微微一笑,道:“正因如此……他才给了我一些指示。”
符圣缓缓站起身子,田灵儿还没反应过来,远方庭院便有两位童子,原先还在打理绿植,身子陡然一僵,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在老人身子一左一右之处急刹,极其乖巧地伸出双手,抬住老人。
瞿离以柔和眼神示意自己徒弟不必过来搀扶,他走了两步,来到了一面石壁之处,枯老指尖微抬,石壁哗啦一声,溅起千堆涟漪,如柔和海面一般,掀起阵阵波澜。
“元大人说,草原可能会有强敌入侵,不过无须担心……乌尔勒会解决一切。”
石壁的阵纹翻涌,如怒海狂涛,与此同时,有阵阵光芒从中溅出,似乎有铁匠打铁,一锤子下去便是万千细长光线迸溅。
阵纹之中,有一样物事缓缓“生出”,只露出一角。
老人缓缓伸出一只手,搭在那件物事之上,五指发力,极其缓慢地将“它”抽出,无数的光芒也被抽出,老人的衣衫被光芒照射,整张枯老面颊熠熠生辉。在这个缓慢过程中,瞿离的声音也变得神圣威严:
“乌尔勒会再次降临草原……这一次,他会带给草原巨大的机遇。”
田灵儿那双黯淡的眸子,一下子就重新燃烧起来了。
在此刻风云翻涌的庭院内,少女能听见自己胸膛砰砰砰的心跳声音。
不仅是她,小可汗和田谕两位年轻人的神色也激动起来,联想到上次乌尔勒给草原带来的“馈赠”,期待之情已经快要溢出胸膛。
白狼王更是紧握双拳……作为整座草原的大统领者,他一直苦于无法晋升至“涅槃境”,草原如今最大的窘局便是战力的断层,两座天下的顶级势力都有涅槃境强者坐镇,若是没有“元”的庇护,那么随便一位大能降临,便可以肆意屠杀草原。白狼王距离那一境,只差临门一脚,他本身并不畏惧死亡,但却畏惧自己死亡带给草原的影响……因为这层心障缘故,屡次闭关始终一无所获,如果能从乌尔勒那得到晋升涅槃的造化——
那么八大王旗将迎来崭新的蜕变!
光芒缓缓消散。
老人从院墙之中,抽出了一个颀长的古怪物事,他用细布条将其缠绕,包裹,最终呈放进入一枚细长的紫檀木盒中,“啪嗒”一声,雕琢着花与剑的紫檀木盒子被他轻柔放在桌上,推至了田谕的面前。
“只不过……”
“乌尔勒这次降临的位置,似乎不太妙。”老人先扬后抑地开口,让几人的神情都是一滞,“这是元大人通过阵纹交付给我的‘秘物’,需要诸位第一时间找到乌尔勒,并且交给他。”
“乌尔勒降临的位置……不太妙?”田谕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他喃喃重复着老人的话语,道:“符圣大人,此言何意?”
直接与元交流的老人,风轻云淡地喝了一口茶,“元大人说,这次乌尔勒并非是孤身一人来的,他打开了两座天下封禁已久的‘禁忌之门’。”
白狼王神情惊讶,“倒悬海禁制……被他打开了?他还带了其他人跨越禁制?”
老人点了点头。
这个消息又是一枚重磅炸弹,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眼中流淌着惊叹和赞赏,脸上写着“不愧是乌尔勒啊”。
“打开那扇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落地之时,出现了一些差错。”或许是元传递这条信息的态度并不紧急,再加上宁奕给符圣的印象十分稳重,所以此刻老人并不觉得这次跨越壁垒的差错会如何严重。
“总而言之,这枚紫檀匣子。便交给诸位了,元大人的卦象显示,乌尔勒一行人传递的地点是在‘西方边陲’。”
田谕和小可汗对视一眼。
西方边陲?
又是西方边陲?
看来又要跑一趟了……田谕站起身,接过紫檀匣子,沉声道:“我即刻出发,立即动身前往边陲。那里兽潮初退,或许还有危险残留,乌尔勒若是落在那里,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田谕,我陪你一同前去。”小可汗也随之起身,向着自己的父汗请命。
“你们二人一同前去吧。”白狼王点了点头,应允此事,“路上小心,千万注意安全。”
“稍等……”
符圣意味深长地望向身旁少女,道:“为师这几日要一个人清净清净,修悟阵纹。灵儿,你且随着他们一同下山,去往西方边陲吧,你的阵纹之术,去了边陲,能派上不少用场。”
“师父……我……”
少女刚刚想开口,但忽而又想到此次在边陲遇险的不是别人,正是乌尔勒,于是面颊便生出一抹飞红。
师父这一番话说得她没理由拒绝。
“去吧。”瞿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沉声吩咐道:“即刻动身,不要再耽误了。”
少女哭笑不得,望向自己兄长噙带笑意的双眸,怒道:“你看什么看,是师父赶我走的,可不是因为什么乌尔勒!”
田谕笑眯眯道:“好家伙,不打自招了?”
少女面红过耳,狠狠一跺脚,兀自先走了。
田谕和小可汗俱是哈哈一笑,对两位前辈抱拳行了一礼,连忙下山追了过去。
山顶雾气弥漫,几个童子麻木的敲敲打打。
庭院内,只剩下符圣和白狼王。
“元大人……有没有关于草原的指点?”白狼王的语气带着期盼,这位草原王者眼中有着希翼,他屡次破境失败,拜托小元山提问求解。
“我帮你问了。”老人低垂双眼,轻声道:“但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
“这样么……”
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啊……白狼王的心头空空荡荡的,有些失落,紧接着他捕捉到了一个字眼,皱眉问道:“元大人还是给了回应的?”
“是。”老人的眉头也是锁着的,似乎也在思考那个解答的意味。
“元大人说……”
“放下,才能得到。”
白狼王眼神一片惘然,喃喃重复了几遍,心中浮现了好些琐碎的解答,但对于破境一无所有,最终困惑望向老人,问道:“这是何意?”
“那位大人说,你若是不懂,便去问乌尔勒。”老人苦笑一声,捧着茶盏,“听他的语气,并不沉重,似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白狼王以手扶额,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那位大人……实在勾动了我的好奇心。若不是母河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我都想亲自去一趟西方边陲。”
“如今便安心等田谕消息吧。那个小家伙办事靠谱,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老爷子笑着安慰了一句,送白狼王出庭院,目送下山。
整座小元山,终于只剩他一人。
老爷子轻轻吐出一口气,驱动木椅回到桌前,丝毫没有高人风范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瞿离眉眼尽是笑意,神情惬然,哈哈笑道:“小丫头片子终于滚蛋了,整天叽叽喳喳的,耳边没个清净。”
欣喜之余,他伸出一手,端起桌上茶盏,抵至唇边,却发现瓷盏里的茶水已喝干了,空空如也,下意识想要开口,却猛地想起那个第一时间给自己斟倒茶水的小丫头刚刚才被自己赶下山。
老人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盯着茶盏发了一小会呆,自言自语咕哝道:“这傻徒弟,还是有一点好的,以后待在小元山修行也不错,好歹算块璞玉,可不能随随便便被山下的蠢蛋们拐跑了。”
……
……
痛。
脑袋痛。
神海里已经被“变异特质”填满,竟然还能挤压出如此剧烈的痛苦,这实在令宁奕感觉匪夷所思。
打开门,关上门。这并不费力。
门下坠,传送,似乎也不费力。
落地的那一刻——
“轰”的一声,神海炸开了,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交易,此前的一切都只不过交易的前置流程,而门户落地的那一刻,则是宁奕支付代价的环节。
这个世界是等价的,执剑者开门,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于是神海内的痛苦,便降临了!
这股剧痛,与先前的变异之痛不同,更像是一个人被抽取了精神力,意志力,脑海里空空如也,此刻所经历的,所看见的记忆,都被无形巨手搅乱,抹去……当他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之时,门早已落地了。
宁奕揉了揉脑袋,他缓缓坐起身,看到的,是一块阴暗潮湿的凸起巨岩,四周空空荡荡,伴随着滴水声音。
这是哪?
门户最终落地的位置,应该在天神高原才对?
抬起头,一枚枚钟乳石如剑倒垂,在这一刹,宁奕生出了恍惚,自己似乎回到了蜀山后山的腹地,身处死寂的石洞,滴水声音在四面枯壁回荡。
“鹰团……铁骑……叶红拂……”
他们都不在这里。
门户的传送出了一些问题,宁奕皱起眉头,努力思索着自己最后的印象。
他看了一眼龙绡宫,而且试图将那座神秘宫殿记住……太可惜了,宁奕回忆起来,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以及自己“看见”龙绡宫的这么一件事情,至于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看清了什么,记忆中一片空白。
“是因为支付开门代价的缘故……我的记忆被抹去了么?”宁奕站起身,喃喃道:“还是说,纯粹是因为‘龙绡宫’本身不可直视的缘故,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导致了这段记忆的流失……”
他握了握拳头,感受到力量的上涌。
“不论如何,先弄清楚我到了哪里……还要找到失落的鹰团。”
不知为何,宁奕心中并没有不祥预感,命字卷带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鹰团、铁骑以及叶红拂,并没有因为这次传送差错而送到不妙境地中……真正出差错的,应该就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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