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面色有些古怪。
因为那本古籍,他也看到过。
那本古籍不仅仅流传在西岭。
在西境,东境,乃至整个大隋天下,都十分有名。
撰写那本江湖古传的,据说是一位相当了得的大修行者,与如今的北境小烛龙曹燃一样,背负着特殊的传承,似乎是古代的龙族血脉。
来自于西岭荒郊的剑神,复姓西门,与剑湖宫的飘雪剑君同名。
那本古籍之中,绘声绘色描述了,与剑湖宫有着衣襟带水关系的“蓬莱仙岛”,其中的诸多岛屿。
来自于海外蓬莱的白云岛主夜孤城,来到天都,试图谋篡大隋皇座,发动某场不可告人的密谋,最终以失败告终。
最终的结局。
两位极强的大剑修,在长陵山顶打了一架,打得长陵雾散,整个天都好不热闹。
“决战长陵之巅......”柳十一念了念,道:“有点意思。”
大隋天下,当然没有一位叫做“西门飘雪”的剑客,也没有那位修行“天外飞仙”剑招的白云岛主,更不可能会有人,胆敢在如今这个时代,发动谋朝篡位的丧心病狂之事。
“其实,我一度以为这些都是真的。”
宁奕笑了笑,耸肩道:“长陵的山顶,有登基真龙皇座必备的‘原始碑石’,白云岛主想要登上皇位,就必须要登顶长陵,大隋的皇帝并非每一任都像是如今这般强大不可战胜,就算是初代皇帝,也有老去病卒的那一天,政变和谋乱,是历史更迭的必然。”
柳十一静静看着宁奕。
“我一直觉得那位背负着“古龙”声名和血脉的大侠是真的,决战长陵之巅是真的,这座天下里的江湖纷争,都是真的。”宁奕坦然道:“我很喜欢那位大修行者写的东西,直到今天亲身登上了长陵,我才知道,决战长陵之巅可能是真的......但会在这里选择决战的人,却绝不会是西门飘雪和白云岛主。”
柳十一忽然觉得,自己遇上宁奕之后,有时候忍不住地想要发出笑声。
他微微拉扯唇角,好奇问道:“为什么不会是西门飘雪和白云岛主?”
“因为长陵的山顶,地方太小,他们俩如果真的要打,应该会选择在皇宫的宫殿顶上,紫禁殿的殿顶。”宁奕无奈说道:“如果换我来写,我会把长陵之巅,改成紫禁之巅。”
柳十一忍不住笑了。
他又问道:“那么,谁又会选择在长陵之巅打?”
“你。”
宁奕顿了顿,微笑道:“还有我。”
“这地方不大,但是对于两个没有破开十境的人来说,足够了。”
宁奕拎起油纸伞,浑身气机灌入伞中,细雪惨白的剑锋被轻轻旋转而出。
“我观尽了长陵剑碑,那颗本命剑心,只差一丝可以凝聚。”宁奕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想来你也是一样?”
柳十一仍然按着“燕归巢”,保持巍然不动。
“我追求简单,你也追求简单,一个是从三千到一,一个是从零到一。”宁奕看着柳十一,轻声笑道:“你如果不笑的话,好像确实有些像是西门飘雪。”
柳十一看着宁奕,挑眉道:“可你看起来,跟那个要谋朝篡位的白云岛主,一点也不像。”
宁奕笑了笑。
“那是......”他拎起细雪,轻声喃喃道:“因为我不会输啊。”
长陵之巅的雾气,陡然被切斩而开。
宁奕踏地掠出,那柄油纸伞被他自上而下的抡砸而下,这是徐藏教给他的砸剑,柳十一在这一瞬间拔剑而起,递出了一道刁钻而又诡异的长线。
一蓬剧烈的剑光凭空炸开。
宁奕面无表情,那柄油纸伞被巨大力量震得脱腕而出,却仍然在宁奕的掌控之中,半个呼吸的时间,细雪由左手换到右手,看起来就像是柳十一的剑劲,帮助宁奕完成了一个无比自然的换手动作。
再一次的,砸剑!
柳十一脚底凹陷下去,土石飞溅,这位白衣少年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他脑海里下意识涌现出了,剑湖宫的无数剑道秘卷,若是他使出自己曾经所学过的剑招,那么宁奕的剑式立马就会瓦解。
但是柳十一并没有。
就像是在长陵山道上,迎着大雨狂奔的那样。
雨势已经不大。
一黑一白的两道影子,撞在了一起。
柳十一将自己所有的思绪,全都放空,然后递出由零到一的那一剑,他的脑海里不再有剑谱也不再有套路,每一剑都是全新的一剑。
剑气肆虐,围绕两人游走如龙蛇。
宁奕的眼神熠熠生辉,他的脑海里,翻阅着无数剑气意境,柳十一的剑招简单至了极点,也难缠至了极点,他不断掷去无用的意境,在自己的剑身上,反复淬炼着能够抵抗柳十一剑气的念头。
这是一种剑气意义上的论道。
两颗只差一丝就可以凝聚的本命剑心,在不断的碰撞之中,逐渐地趋向于饱满。
......
......
“这是两个很好的年轻人。”
白袍男人站在雾气中,他的身旁,站着戴着帷帽的徐清焰。
崤山居士就这么看着长陵雾气那一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年轻剑修,徐清焰站在雾气中,她看着宁奕的身影,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崤山居士笑了笑,道:“这一架的胜负不重要,也不会有人受伤,你大可以收起那道杀器,这是你活下去的保障。事实上......就算宁奕有危险,你也无能为力,站在这里,你可以试着送出一点神性,看看能不能成功?”
徐清焰试着通过白骨平原,去输送神性,却发现以往一定能够成功的桥梁,在此刻竟然毫无反应。
女孩瞳孔微微收缩。
她望向白袍男人,希望得到解释。
崤山居士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守山人,不准备出来见一面吗?”
他平静开口,声音在这片雾气之中回荡游掠。
话音刚刚落地。
另外一侧,原本空荡荡的袖袍旁边,凝聚出了一丝一缕的黑气,那个高大而又雾化的守山人影子,就这么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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