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封河代表着整个军方的质疑而来,他的实力自然代表了超出同阶七境的水准,然而此时这名在他身后军中出剑的修行者,或许便代表了军方对于洗封河的都不放心,无论是从气势、信心,还是这一剑的真正威力,都绝不弱于洗封河方才那一击。
便是真正的火山喷涌,可能也不过如此。
然而感受着着炽烈霸道的剑意,很多年前曾经依靠着一柄拙刀清理了乌兰山一带所有马贼的唐折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身旁冰冷的长发修行者不悦的挑起的眉毛,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灼热的气浪先于真实的剑意喷涌而至,吹起了这名冷冰冰的修行者的长发。
他白皙的面容和发丝的边缘,都被镀成了红色,而在下一刹那,他的整个身体却如同真实的燃烧了起来,冰冷尽去,化为难以想象的火焰!
从前方涌来的剑意已经如同火山迸发,然而他的剑意后发,却是反而彻底的压倒了前者,天地间轰的一震,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烘炉凭空立了起来。
和这道巨大的烘炉相比,霸烈如火山迸发而来的剑意最多也就像是一道流向着烘炉的火焰。
唐昧这一方所有人显然都很清楚这名长发男子出剑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瞳之中最多涌现出些赞叹的神色,但是洗封河以及身后的千骑,却是尽皆失色!
“赵剑炉!”
那先前无比霸道的声音变成了一声充满不可置信的惊呼。
在惊呼声响起的瞬间,两道剑意已经相遇。
轰的一声爆响,往外轰卷的狂风骤然变成真正的赤红色烈火。
一条条红链般的火焰往两侧喷卷出数十丈,当开始缓缓消失时,还处在剧烈的震撼之中的骑军发现那名长发修行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唐昧等人的前方,依旧保持着往前挥剑的姿态。
他的手中有一柄吞吐着真正火焰的赤红色长剑,制式寻常,只是火焰汹涌间,便发出轰轰的鼓风声。
他这一剑似乎是从地上往上撩起,剑尖在地面上切过,地面上一道剑痕周遭完全被恐怖的热力融化,变成了一条岩浆地带。他的剑锋上也有岩浆不断滴落下来。
赤红色长剑的剑身上,一道道弯曲游动的符文也如同岩浆在流淌,任何人眼睛捕捉到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柄剑似乎正在融化,要随着这些符文裂解开来。然而在下一瞬间,这柄剑沉重如山的气息,却让任何人感到千锤百炼,稳固至极。
这名长发男子一头黑发此时在赤红的剑光里彻底变成了红色,散发着某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而他原本平静冰冷的双眸,现在也是赤红色的,闪耀着的是一种亡命无我的光芒。
普天之下,只有赵剑炉才有这样的剑,才有这样的剑意,才有这样的修行者。
千骑之中,那名出剑的修行者身上的衣甲尽碎,虽然强横的保持着站立,但是双脚在地上犁出了深深的沟壑。
他手中的剑也是赤红色的,一朵朵火焰般的符文是纯正的金黄色,但此时他手中这柄剑却在不断的震动,剑锋上都出现了一些因为灼烧而产生的黑色痕迹。
被一剑震退,但这名军中的强大修行者眼瞳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震惊和难以理解。
“你怎么会是赵剑炉的人?”
有一些未出手的人和他同样的震惊,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我师尊收了不少徒弟,赵剑炉又不只有赵一赵四。”这名长发男子缓缓收手,随着本名气息的回涌,这柄剑就此消失在他的手中,然而他身上那种自然流出的不可一世的气息,却依旧令人心悸。
洗封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这名长发男子:“为什么你会一直跟着他?”
他自然是指唐昧。
这的确不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赵剑炉的每一名弟子都是真正的枭雄,在很多年里,哪怕是那些已经战死的,都留下了许多令人赞叹的故事。尤其时至今日,当赵剑炉第七徒赵斩在长陵被夜策冷杀死之后,在世上绝大多数修行者的潜意识里,赵剑炉的修行者只剩下了赵一和赵四。
赵剑炉的巨枭,又怎会甘心随着一名退隐山林的大楚王朝的将领隐居?
尤其即便在当年唐昧退隐之时,在大楚王朝也并未站到极高的位置,当年在大楚王朝军中的地位,恐怕还不如现在的洗封河。
“我师尊让我修的是忍,我师尊很认同唐大将军的用兵之道,所以他让我追随在他的身边。”
长发男子的面容依旧冰冷无比,但是眼瞳之中猩红的亡命光芒未退,给人分外妖异和强大之感。
他说了这两句,然后看了洗封河和他身后的骑军一眼,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洗封河认真的回答,然后不再说什么,策马转身。
没有人再会有问题。
因为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能够高过当时赵剑炉的那名宗师。
哪怕是在现在,绝大多数修行者都认为当时那名赵剑炉的宗师甚至要强过那时的王惊梦。
而赵剑炉的修行者也是同样这样认为。
赵剑炉的修行者,都认为王惊梦欠他们的师尊一次公平的决斗。
如果说一名像拙刀这样富有传奇色彩的修行者跟随唐昧只是偶然,那再多一名赵剑炉的修行者,便绝非偶然。
更为关键的是,唐昧身周其余那数名骑者,看起来也并非弱者。
至少大秦那四名统军的王侯,单独而论,身边都未必有这么多强大的修行者。
千骑将唐昧等人拥在最终,开始沉默而急速的行军。
夜色来临时,这支军队没有停歇,只是在一处河谷换了早已准备好的备马,继续全速前行。
在大楚王朝的另外一端荒原里。
还有一支骑军在奔行。
狼嚎声声。
为首的一名将领抬头望月,一种饥饿的感觉瞬间占据他的身心,似乎原本密实的肠胃是在这一瞬间抽空,一阵阵空虚和急需补充食物的可怕感觉开始充斥他的识海。
这名将领这才开始反应过来距离上一轮休憩和吃饭的时间已经隔了太久,自己的部下应该比自己更需要补充食物。
他沉默了片刻,知道是自己急于赶到北方的情绪出了问题。
他下达了原地休憩和埋锅造饭的命令。
当一堆堆篝火燃起时,他下了决定,让所有的军士除下自己和负重兽身上金光闪烁的盔甲,就地深埋,填平所有痕迹。
很少有人会质疑他的命令,然而他的这个命令,却是让这个临时营地的气氛骤然压抑到了极致。
一名将领很响亮的质问声马上响了起来,这是这支军队的传统,也是这支军队的经验,任何有动摇军心和意志的事情,要在很公开的情况下解决。
“大将军,我们都知道您急于赶回北境战场,只是我担心您因为太过急切,情绪出现问题。金焰重铠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金戈军最强的武器,我们也早已经习惯了身负金焰铠甲战斗的战斗方式。我们在战斗里早已经下意识的习惯凭借着铠甲难以被刺破和可承受强大的元气冲撞而横冲直撞的冲杀。如果卸掉战甲…我们还会有这样勇猛,我们还是金戈军么?”
这是金戈军。
为首的将领自然便是大楚王朝另一端镇守疆域的最强大将领向焰。
“我知道我先前的情绪有些问题,鉴于双方的军力比对,从任何一方面看…我们金戈军恐怕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向焰沐浴着月光,缓缓的在篝火之中穿行,目光坚定的扫过每一名看着他的军士,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稳定而清晰:“按照行军的速度,哪怕我们此刻埋藏金焰铠甲,轻装上阵,最快到达北境时,这场大战至少已经到了中后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金戈军的到达,最大程度上的影响并非是能够杀死多少秦军,而是给北境的所有军队信心。我们只需要…恐怕也只来得及打一两场关键性的胜仗。”
“我们金戈军,关键是能在关键的时刻到达,而并非以多完美的状态和战力到达。”
“至于没有了已经习惯的,可以赖以横冲直撞的铠甲,从我们这里到北境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途中慢慢改变和习惯…若是真到了我所说的那一两场关键的战斗,若是真没有办法,那就拿我们的血肉做铠甲,来赢得战斗。”
向焰的这最后几句话似乎说得很无奈,然而这样无奈的话语里,却蕴含着他自身舍生忘死的勇气,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讲完时,整个临时营地已经响起了无数声怒吼和咆哮声。
金甲卸除,缺少了体温而渐冷,然而热血却已沸腾,如此时的篝火般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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