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符宗此时出奇的寂静,即便是从乘天殿里离开,知道陈星垂用意的那些仙符宗弟子,此时都是反而远远的离开乘天殿。
仙符宗是世所公认的大燕王朝第一宗门,就如高空的雷声能传遍整个大地一样,仙符宗里发生的事情,便能折射出整个王朝的变化。
这些仙符宗的弟子根本不敢牵扯进这样的变化,尤其是在他们所在的家族都没有能够事先传递进一些消息的情况下,更能说明这次仙符宗的变数非他们所能沾及。
然而此时,在这黑袍老者的视线里,却是有一名仙符宗弟子来到了乘天殿前。
这名仙符宗弟子始终有只手藏在袍袖里,因为他这只手是残废的。
这名仙符宗弟子,自然便是苏秦。
仙符宗所有人都知道苏秦和张仪的故事,在所有人的意识里,苏秦和张仪自然是敌人。
所以在这名黑袍老者的计划里,苏秦也被用在了某处地方。
然而现在苏秦却是出现在了这里。
这便说明他的计划已经出现了错误。
黑袍老者心生不祥之感,他体内的真元便自然的流淌起来,右手下意识的想要抬起。
然而也就在此时,仙符宗宗主却是侧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用一种真诚的语气道:“师兄,不要逼我杀你。”
黑袍老者双瞳骤寒。
然而不等他出声,仙符宗宗主便已经接着缓缓说道:“你已经计策用尽,而我只是蒙在鼓里,未做任何事情,但即便是这样,若是你的计划再失败,便只能算是天意。”
黑袍老者深吸了一口气,他眼瞳里的寒光缓缓消失,幽幽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什么。
……
垂天殿内,静得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
张仪想着自己的“小师弟”丁宁该如何应付眼前这境地,便自然忘记了绝望,在这生死刹那间,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就在这时,乐毅抬起了头。
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这是他身体的自然反应。
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在一个呼吸之后就会死去。
但就在此时,他却抢先出手。
即便他知道张仪不可能逃走,但是在陈星垂杀死张仪之前,自己先行燃烧自己最后的光亮,张仪便总是多一分机会。
寂静的殿内响起了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厉啸。
乐毅的十指尽破,疯涌的真元和天地元气伴随着他这声厉啸,剧烈的撕扯着浮在殿顶的黄云,将这黄天道符的符意化为杀意,朝着前方平静站立的陈星垂席卷而去。
也就在此时,一直微垂着头谨慎状的慕容小意冷冽的眼神里涌出决绝的狠辣意味。
那柄悬浮在张仪身前的鱼肠剑是真正的绝世名剑,即便是岷山剑宗剑会时出现的那柄鱼肠,也只是后世对这柄剑的仿品,这柄剑最强大之处在于以莫大的手段淬炼了无数铜锡的精华,剑的本身便蕴含着寻常修行者根本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然而此时,这柄鱼肠剑却是丝毫未动。
在她的眼神骤然变化之时,有一块“锦帕”从她的身前飘飞了出来。
“锦帕”是深红色,那种纯正如鸡血凝固的深红,在飘飞出来的一瞬间,却化为无形,绽放出一股恐怖的符意。
乐毅的心头也自然的浮现强烈的震惊之意。
这股恐怖的符意,甚至比他此时倾尽全力施展出来的符意还要强大。
“想不到就连慕容府的‘红尘三千’都在你手上,看来慕容府的老太爷,的确是对你太过疼爱。只是为了一名不相干的秦人,你这么做,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符意本身便分高下,是引导天地元气的法则,就如有些刀剑天生锋利到了极点,和修为的境界无关。黄天道符原本便已是大燕王朝最强的符意,此时慕容小意激发出的这道符意犹在黄天道符之上,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然而陈星垂却是面色平静如常,反而是有些觉得可笑般慢慢说道。
他自己这样的态度和情绪也并不可笑。
因为他是陈星垂。
大燕王朝的镇关边将之一。
镇关边将,一般被称为神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便是单对单有着不惧世上绝大多数强大修行者的能力,尤其在有军中修行者的协助,甚至可以力敌世间几乎所有的修行者。
在这样平静的述说之中,他只是左手捻起了一朵花一般,施展了一道符意。
就像是传说中的圣者捻起一朵神秘的花一样,空气里出现了数缕粉红色的线条。
轰的一声爆响。
乐毅和慕容小意的眼瞳里全部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两人的符意,就此撞在一起。
噗!
两人同时张口,却是都说不出话来,然后同时喷出一口血雾,颓然往后飞跌出去。
陈星垂平静而立,依旧保持着拈花的姿态,毫发无伤。
无论是乐毅还是慕容小意,都可以肯定此时的陈星垂施展的只是一道简单的符意。
然而只是这简单的一道符意,却硬生生的改变了他们两人的符意去向。
这便是境界。
远远超出他们两个大境的境界。
乐毅和慕容小意的身体往后飞跌,眼睛里除了绝望之外,还充斥着难以理解的神色。
尤其是慕容小意,她甚至愤怒起来。
这种难以理解和愤怒,不是因为陈星垂的强大,而是因为乐毅和她都已经拼命,尤其是她,甚至动用了一道连仙符宗都没有的古符。
这道古符是她家中的至宝,原本只是为了让她参悟符意所用,现在她为了张仪直接激发了这上面的符意,却又根本没有起到她所希望的效果…最重要的是,张仪居然没有出手。
乐毅和她拼命的时候,张仪似乎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只是要等死么?
张仪的确一直都是无动于衷。
甚至他脸上的神情都似乎很呆板。
的确很像等死的样子。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是动了。
他手中一直紧紧握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紧握着的石剑往上刺了出去。
一道白色羊角般的剑气,带着奇特的符意,让人觉得好像有一只羊在踏着石阶,拼尽全力往上顶角。
陈星垂平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这一瞬间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张仪这一剑并未向他递出,而是朝着上方的殿顶。
张仪很紧张,眼睛里也出现以往未有的狂热情绪。
因为他一直都很理智,他一直循规守矩。
而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豪赌。
因为这干系着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生死。
所以他这一剑,是他人生中最强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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