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重复做着一件事情,原本就枯燥乏味。
如果不休不眠的一直做着同样的事情,时间久了自然便是一种折磨。
传说中很多牢狱里,许多牢官最擅长也是最有效的逼供手段,便是很长时间的不让牢犯睡觉,直至这名牢犯的精神彻底崩溃。
净琉璃不断的熬药。
因为没有人用外力强迫她,她只是和自己的意志力在战斗,所以时间一长之后的疲惫累积感反而更重。
在这世间,极强的修为能够做成很惊人的事情,但同样,惊人的财力也能做出很惊人的事情,比如关中这些巨富收集到的这两车药草。
天魔萝和狼毒花都是属于极为珍稀的灵药,就以狼毒花为例,这种灵药都是单株生长,在最适合生长的昼夜温差极大的苔原上,都是方圆数里才有可能找得到一株。
然而没有多少时日,送到这里的天魔萝和狼毒花却整整堆了两车。
要将这样惊人数量的灵药全部熬成药汁,自然需要很长的时间。
她从熬药开始,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合眼。
之所以不眠不休,不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可以要和自己的意志力战斗,而是因为丁宁也根本未曾休憩。
当她的三罐药熬完,丁宁便恰好将前面三罐药喝完,近乎完美而固定的频率。
看着和数天前开始时一样在平静的喝着药汁的丁宁,净琉璃此时心中所想的不是丁宁这种近乎违反修行自然规律的修为提升速度,而是忍不住想到,哪怕长陵那些年轻才俊也能够用这种方式提升修为,也可以每饮尽一罐这种药物便提升一些修为,若是不能停,那些年轻才俊恐怕也没有毅力可以不间断的支持这么久。
只是熬药便已经让她都觉得辛苦,更何况不间断的喝着如此苦涩的药物。
“我真的很佩服你。”
所以当丁宁的近乎完美而固定的频率终于出现变化,当丁宁停了下来,示意她不要再继续熬药时,净琉璃转头看了一眼还剩余不多的两种药草,然后看着丁宁已经彻底变黑的发根,严肃和认真的说道。
“佩服我什么?”
丁宁随手从院内一株已经熟透的枇杷树上摘了几颗枇杷,慢慢的吃着,咀嚼着苦尽甘来的滋味,然后看着净琉璃微微一笑:“佩服我这么久都不用如厕么?”
净琉璃毫无笑意的严肃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方面。”
她的神色和反应让丁宁却是愣了愣,苦笑道:“太冷…就不太好笑。”
净琉璃并未觉得自己说的话是冷笑话,她看了丁宁一眼,问道:“药草未尽,你明明还有余力继续,而且似乎修为也未提升到真正突破之时,为何要停?”
“我们要出门。”
丁宁没有故意卖关子,看着她很直接的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对付容宫女定下的计划便是不断给她压力。而不断给她压力,比一次性给她压力要有用得多。”
“压力这种事情,就像疲倦,累积起来才最可怕。”
顿了顿之后,丁宁口中的苦涩已经尽消,已经全是成熟枇杷的清甜问道,他便开始动步,往外走去:“现在的修为,对付艾大夫已经足够。”
净琉璃跟上了他,眉头微蹙道:“艾大夫是谁?”
丁宁说道:“寿春堂的老板,同时也是长陵的名医之一。”
净琉璃道:“他和这宫女有什么关系?”
丁宁看了她一眼,道:“早年容宫女曾受过他的恩惠,这些年容宫女得了权势,诸多回报,寿春堂能有今日之局面,大多也正是因为这原因。”
净琉璃不解的看着他:“只是因为是容宫女的恩人,你就要对付他?”
“当然不只这原因。”
丁宁平静的说道:“只是这原因我现在不能和你说。”
净琉璃不再出声。
她这段时间真正的将丁宁当成师长,师长既然不方便说,她自然便不会追问。
“城西,北七角楼附近。”
说了一个确切的方位之后,丁宁便跨入马车的车厢里,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休憩。
一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距离墨园并不遥远的一座茶楼的窗口,看着从墨园里行出的这辆马车,他的嘴角泛出一些嘲弄的神色。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的心中骤然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似乎背后有什么令他觉得不舒服的东西正在靠近。
他霍然转身,又旋即深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的身后没有丝毫的异样。
从墨园行出的马车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
当净琉璃驾着的这辆马车进入城西,最终朝着一座角楼笔直的驶去时,长陵皇宫深处的容姓宫女已经知道了这辆马车此行的目的地。
容姓宫女站立在檐下,沉默的看着城西那座角楼的方向,面容依旧沉静,呼吸却是不由得粗重了起来。
竟然行向寿春堂,难道丁宁已经确信能够对付那人?
……
艾大夫是一名很和善的中年男子。
他是长陵的名医之一,尤擅真元活血激发自然生机之术,一些医治的手段需要用到真元,修为便不是秘密。
在长陵而言,一名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刚刚过了五境的中年男子,的确不算拥有什么好的天赋。
然而绝大多数修行者都知道,修行者的强大与否,从来不能仅凭真元修为来断定。
身穿一件轻薄绸衫的艾大夫站在占地足有数十亩方圆的宅院门口,看着那辆马车的到来。
寿春堂就在他宅院边上。
这间在整个长陵都很出名的医馆远远不如他这间宅院气派。
很多外乡人或者不是在这一片居住的长陵人,往往无法将寿春堂的老板和这间宅院联系在一起。
“你要我出手还是你自己出手?”
当看着单独站在门口的这名中年男子,净琉璃转头问车厢中的丁宁。
丁宁缓缓睁开眼睛,异常简单的道:“我来。”
“好。”
净琉璃点了点头,一道剑意从她的身前发出,落在她前方七十步处。
然后她垂头,便就此释放了所有疲惫,直接在一垂头间便陷入沉睡。
马车依旧平稳的前行,但当前行七十步,到达她那道剑意落下之处时,拖着马车的马匹又骤然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再度僵在原地。
丁宁没有管不敢动弹的马,也没有管坐着便睡着的净琉璃,他平静的下了马车。
艾大夫已经就在他面前十丈处。
然后他便异常简单的对着艾大夫颔首为礼,道:“我要挑战你。”
艾大夫也异常简单的笑了笑,道:“那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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