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夜一路狂奔,他没有看到,墙壁上的画,照片,上面的人全都齐齐转过头,呆滞地看着他。
无法言说四楼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或许是一个平行的空间,或许是积怨已久的人重现当年的记忆长廊。总而言之,只能归功于神弃之地的奇迹。至少在这里,他有追寻土楼真相的机会。
他一路冲到了“照片长廊”的最后地带。在这里,全都是悬挂起来的画。
那已经是宋代的画了,画卷泛黄,在这里却没有化为飞灰。一共有接近二十幅,画的仍然是……全家福。
活死人的全家福。
秦夜看向了最后一张。他之前仔细看过,黄家土楼一共一百二十七人,但这一张上……他数了数。
一百二十八人!
多出来的那一个,很可能就是始作俑者!黄家土楼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是他,将整个村子化为活死人囚牢。
就是他,制造了太岁明妃轮座。
就是他,吃了太岁而且侥幸活了下来!
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他敢肯定就是这个人,因为……黄家土楼的人是无法外出的,他们受限于神弃之地,只能在这里不死不活地活着。
所以,少的这个人也不会死,他只是……外出了。因为吃过太岁且活了下来,不受禁制限制,所以他能离开。
而黄家土楼的照片……一是记录自己到底活了多久,而是……记录下这个人。
记录下这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不……还有问题,仅仅是如此,仍然不足以称为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秦夜摇了摇头,继续看了下去。
在画卷上,这个人有些微胖。处于最后一排最左侧。笑容可掬。
但是……他看不出这是谁。
因为华国画,都是以写意为主。宋朝的话更是重神而不重形,除了一些特征,谁能知道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特征……是了……他仔细地看了起来,数秒后,目光一亮。
这个人的颈中心,有一颗痣。
他确定这绝非墨汁滴上去的,否则不会这么小,这明显是用毫笔特意点上去的。虽然古华国画重神而不重形,但却绝不会漏掉特征。
就在此刻,电灯忽然明灭不定,狂闪起来。
滋滋滋……啪!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之中,一声轻轻落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灯光再亮。
那副画……已经落在了地上。
秦夜没有立刻去捡,而是看向空旷的房间,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
这份怨毒,跨越千年。
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让这栋楼的阴灵,在冥冥之中相助与他?他跨上四楼之后,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一反常态地……想让他看到真相?
他轻轻拱了拱手,一位阎王对这些阴灵表达敬意,这已经足够了。再重,他们承受不起。
他将画捡了起来,但是看了数次,再也没有新的发现。
“这是为什么?”他疑惑地将画提起,对着灯光看了起来,一眼之下,赫然发现……这幅画背后竟然用透明胶粘着东西!
那是一卷录影带。
冰冷的录影带,握在秦夜手中却无比炽热,他知道,这里面,恐怕就藏着他求而不得的真相!
为什么……那个人是十恶不赦的真相!
“有录影带……就一定有录影机……对了,广播室!”秦夜此刻脑筋动的无比之快,他已经无限逼近最后的答案,每一个脑细胞都在为这个答案而努力。在想到这一点之后,他立刻冲向房间内部,飞快地找了起来。
村志陈列室,县志陈列室,祠堂,黄家村名册陈列室……最后,他终于看到了广播室的设备!
它位于房间最后,在他越过屏风,进入广播室的时候,无尽的哭喊,悲愤的嚎叫,声声入耳,从无尽虚空中,跨越千年,冲击着秦夜的心底。
而这个广播室……和所有广播室都不相同。
它很大,但却并不空旷。因为……就在墙壁四面八方,挂满了画!
这些画上……全都是同一个图案,是一位男子——就是那位脖子上有痣的男子,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提着剔骨刀,剖开人体的画面!
并非素描,而是类似古画那样,单纯的线条勾勒。
画中有三个人。
脖子上有痣的男子有的画中穿着古代的长衫,有的穿着清代的衣服,有的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但无一例外,他都是同一个姿势,手掐在画中一个年轻人的脖子上。刀已经抵在了对方胸腔上。而另外两人,一个是被掐着脖子的年轻人,满脸惊恐,愤怒,难以置信。秦夜都感叹,简简单单的线条勾勒,竟然能画出如此有神的画面。
都说,孕育了情感的画才是好画。他不知道作画者是什么心情,才能用渺渺几笔勾勒出这么可怖的画面。
每一幅画姿势都一模一样,有痣男子身边摆放着不同的刀具,甚至有取出的人骨。还有针线,各种解剖道具……秦夜明白,这就是太岁轮座明妃的场景。
这些刀,是用于剖开人体。
这些钳子,是用于钳出一根根骨头。
这些剪刀,是为了剪开血肉的粘连。
这些线,是为了最后将人再缝起来。
但是……这两个人还活着啊!
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女子已经死了,画面上,她腹腔打开,一根骨头看不到,而男子……也快了。
整个广播室,都被这些相同又不同的画包围,看起来无比诡异,加上四面八方那种无形的哀嚎,极致的怨毒,形成了一种压抑的恐怖。哪怕是秦夜,此刻也感觉掌心发寒。
站在这里,仿佛躺在解剖台上,活生生地,被人一剪刀一剪刀裁开身体,一根根捡出骨头,一点点缝合……他用力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广播台前。
那里有一台电视。
是老式的黑白电视,下面接着录像机的线。8.90年代,还远没有dvd,录像机是大多数人娱乐的工具。仿佛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这些仪器……全都是开着的。
录像带缓缓推了进去。电视机闪了闪,紧接着出现了满屏雪花。六七秒后,雪花倏然一敛,一幅画面出现在电视上。
漆黑。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房屋的构造。
但并非死寂,一种令人牙酸的磨刀声,沙……沙……不断响彻。偶尔还能听见人吹什么的声音。
很快,一盏蜡烛被人捧起,因为明暗关系,他看不清端着灯的人是谁,却能看清……对方提着一个长长的箱子。
箱子通体黑色,很沉,可以看到端着蜡烛的人提着也很吃力,随着轰一声放到地面,黑暗中,响起了惊恐至极的“呜”“唔”声。
那是人被堵住了嘴发出的叫声。
端蜡烛的人将蜡烛放到地面,整个动作不徐不疾,仿佛进行了许多次,心情毫无波澜。而随着箱子的打开,秦夜瞳孔猛地缩了缩。
箱子里……陈列着一把把刀,和各色工具!
剔骨刀,线,一分米长的粗针,锤子,钳子……这……这就是刚才画上的所有工具!
秦夜忽然明白,这是一段怎样血腥的录像了。
端蜡烛的人拿出一把剪刀,吹了吹,整个过程中,蜡烛没有靠近他的脸。随后,他一手端着蜡烛,一手拿着剪刀,走到了黑暗之中。
不远,大概就一两米,他将蜡烛放在了一个台子上。余光映照出……两个绑在木床上的人!
一男一女,他们都还活着,眼睛无比惊恐地看着那道身影。拼命摇着头,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怕。”人影终于开口了,是个男子,他有些感慨地抹了抹剪刀:“又不是第一次了,没有麻药,将就一下吧。”
木板床上,青年男子目呲欲裂,嘴里呜呜声不断。之前说话的男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把扯开了他嘴里的布:“想说点什么?说吧……这里没人会听见。”
“为什么!!”青年死死盯着他,眼睛布满血丝,画面都仿佛在颤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子仿佛笑了笑:“活的太久,始终得有点追求。不要怕,很快就完了,乖……”
“你是不是人啊!!”青年声音都嘶哑了:“阿莲……可是坏了你的孙子!爸!!”
秦夜平静的脸,瞬间僵硬了。
他轻轻摇着头,微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画面。
很显然,这就是太岁轮座明妃的两具尸体,而制作他的人,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灵魂。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这两具尸体……竟然是这个人的儿子儿媳!
“卧槽……”千言万语,这一刻汇聚为这一句话。
他也吃过太岁,他太清楚了,这样的人看似潇洒,实则百年后不疯的都是少数。那种如影随形的孤独,那种人山人海我独行的隔阂,那种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寂寞,那种心如死水的木然……这些足以将人逼疯。
要么玩世不恭,随心所欲。要么和李贞淑那样,大彻大悟,明心见性。
但……这个人是有家庭的。
甚至,有妻儿,马上就有孙子。然而……他居然亲手解剖了他的儿子,儿媳,孙子!
“别怕。”画面中,男子轻轻抚摸着青年的脸庞,那泛黄的长衫如同死神的衣袍:“很快就完了。你就不能为爸爸想一想吗?”
“我生了你,养了你,你母亲又是那样的不知廉耻,我现在拿回你的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青年浑身都在发抖,颤声道:“爸……为你孙子想一想!阿莲马上就要生了!求求你,求求你!至少放过她吧!”
男子叹了口气。
下一秒,一剪刀猛然插进阿莲的肚脐,顿时,一股鲜血飙了出来!
“呜——呜!!!”阿莲凄厉的闷哼,顿时响彻整个房间。四肢都在抽筋,大汗倾盆而下。
“你!!!!”
“那我就让她先走一步。”男子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阿莲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因为肚子上的剪刀,对方已经翻了白眼。男子微笑着说道:“别怕,很快的……真的很快……痛一痛就过去了……我们先从右手小指开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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