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堂才扫了一眼春茗,就被迎上来的沈月尘挡住了视线。
“方才你们主仆说说笑笑的,再说什么好事呢?怎么我一进来就都不说了。”朱锦堂说着话,目光不经意地轻轻一转,从房里吴妈和春茗的身上掠过,让春茗暗暗紧张了一下。
“哦,不过是些女人家的闲话罢了,没什么。”沈月尘笑笑,亲自替他更衣换鞋,和平时一样的细心周到。
吴妈把从张家带回来的柿子洗干净之后,摆了上来。“大爷,这柿子是新下来的,您要不要尝尝鲜?”
朱锦堂只看了一眼,摆摆手道:“不用了。”
沈月尘微微一笑,望着吴妈笑笑道:“你先拿下去吧。”他素来不喜欢吃甜的,平时也很少吃果子。
他不吃,她也不能吃的。
柿子虽然味甜多汁,却是极其性寒之物,自然是万万碰不得的。
朱锦堂脱下长袍换上常服,脚上的靴子也换成了单面的布鞋,整个人顿时轻快不少,径直往榻上一歪,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
“大爷不舒服?”沈月尘关切道。
“没有,只是有点乏了。”
朱锦堂昨晚熬得太晚,只睡了不三个时辰,所以,这会头有点疼。
“让我来吧。”沈月尘挨坐在床边,伸地替他揉了揉太阳穴。“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大爷可得保重身体。”
朱锦堂闭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时,翠心从门外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只白瓷盖碗。
春茗先伸手接了过来,见温热热的,正好入口,便道:“小姐趁热喝了吧。”说完,打开碗盖,一股浓浓的乳香味瞬间散了出来。
朱锦堂闻见香味,睁眼一看,只见沈月尘正在轻轻搅着碗里的牛乳。
沈月尘轻轻抿了一口,点头道:“果然没那么甜了,这样刚刚好。”
朱锦堂见她近来每天晚上临睡前都喝牛乳,微微蹙眉道:“你不嫌弃这东西有股腥膻味吗?”
沈月尘淡淡一笑:“这牛乳最是安神了。吴妈往这里加了少许的核桃碎和杏仁粉,喝起来一点异味都没有。大爷要不要尝尝看?”
朱锦堂摇了摇头。又是柿子,又是牛乳,都是些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沈月尘听了他的话,淡淡一笑,慢慢把碗里的牛乳喝完。
心想,他也才不过二十五岁而已,平时说话却像个小老头似的。
因为太累,朱锦堂今天早早就睡下了,沈月尘等他睡沉了,才移步到外间和吴妈说话。
吴妈轻声道:“买地剩下的银子,我明儿一早会送去钱庄定存起来。”与其,放在家里,还不如放到钱庄去生利息。
沈月尘点一点头:“妈妈您做主就行了。”
吴妈见她神情有些沉重,忙道:“小姐,您放心。待到来年开春的时候,把那几亩地好好种起来。有了收成之后,咱们投下的本钱就能很快收回来了。”
沈月尘握住她的手,道:“您别多心,我不是再担心银子。那些原本就是闲钱,放着也是没用,如今咱们有田有地,自然是最好的。”
“那小姐担心的是……”
沈月尘淡淡道:“眼看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家里也要跟着忙碌起来,我有点担心而已。”
过年的时候,事多礼杂,最是繁琐。而且,正月之后,再过不了多久,就是明哥儿的周岁了。他是长房嫡曾孙,周岁礼,朱家自然要大办特办的。还有,孙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吴妈回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喜事,总是一不离二,二不离三的。小姐多沾点喜气,以后才能早点养好身子,早点有孕。”
沈月尘闻言,目光微闪,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陆大夫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她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急是急不来的……
十月初八,初雪降临。
清早起来,推窗而看,雪花纷纷而落,清新飘渺。
沈月尘才一起来,就见春茗已经把新做的袄子放在床边。
半个月前,关老板的人就把新做的冬衣送了过来。
棉布的里子水红的缎面,里头有扎扎实实絮着新棉花,穿在身上又软又暖。
沈月尘穿着新做好的冬衣,过去上房给长辈们请安。
老太太见她身上红彤彤的,很是喜庆,笑眯眯了眼,道:“恩,这料子选的不错,看着养眼。”
正说话间,乳母抱着被裹得像是个小粽子似的明哥儿过来请安。
老太太见状,不禁蹙眉道:“这飘着雪的天,你们把他抱出来做什么?”
乳母一脸无奈,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明少爷早上吃过奶之后,就再也不睡觉了,嘴里一直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奴婢们实在拿他没办法了,所以,才想着抱来让大少奶奶瞧瞧。”
不仅是乳母觉得无可奈何,就连朱家人也觉得奇怪。
明哥儿平时能哭能闹,可是每每到了沈月尘怀里就会立刻消停下来,惹得黎氏在旁,心里微微发酸,她一抱就不哭,自己抱就哭。
这会的明哥儿,自然无心理会别人的心情,一看见沈月尘,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她笑。
沈月尘低头看着他的小脸,轻声哄了一句乖。
阮琳珞喜欢小孩儿,忙凑到沈月尘的身边,望着襁褓里的明哥儿,笑眯眯地道:“小宝贝,还认得我吗?你要好好记住,我是你的表姑姑!”说完,便伸手摸摸他滑溜溜的小脸。
谁知,明哥儿目光一亮,嫩藕似的小胳膊往外一伸,直接抓住了阮琳珞的食指,攥在手心,然后,咧着嘴呵呵地笑。
“咱们的明哥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阮琳珞忍不住惊喜道:“你们看,他听得懂我的话。”
老太太被她逗得乐了起来:“别淘气了。他才多大?都没满周岁呢,怎么能听懂你说的话?”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笑,只见,怀里的明哥儿也是朝着老太太的方向,白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撇撇小嘴。
沈月尘见状,看着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免莞尔。
他有什么听不懂的,只不过,现在人小身小,舌头还不太好使,说话说不利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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