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清风明月,虫鸣声声。
窗内,高烛点起,灯火通明。
朱锦堂结实的双臂圈住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牢牢困住她的身子。此时,两个人的肌肤亲密相贴,容不下丝毫地空隙。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望着她因为欲望而红润的小脸,青涩且诱人,忍不住想让人伸手轻轻抚摸。
沈月尘闭上双眸,轻咬着软嫩的嘴唇,忽地,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入绣花锦缎的枕面儿……
她的眼泪,来得突然,让朱锦堂略微一怔。
她僵硬的身体,隐忍的表情,还有那滴落的眼泪,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心里陡然一紧,然后,不自觉地松开了钳制她腰身的大手。
随后,他一面撑起身子坐起来,一面拉过丝被盖住沈月尘,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强迫自己马上恢复冷静。他的额头上还带着些许细密的汗珠,胸口起伏不定,无言转身,目光凝在那双紧闭的双眸,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沉的。
她居然真的在流泪,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摆出一副不情不愿地样子,仿佛他在强迫她似的……
朱锦堂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美的,俏的,媚的,妖的,只要他愿意,朱家大院里有的是美人,在等着他垂青眷顾。然而,这个女人,他的妻子却在隐忍和委屈,这点毫无疑问,刺激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朱锦堂下了床,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长衣穿上,一脸阴沉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早说。”
作为一个男人,除了在锱铢必争的生意上较量,他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尤其是女人。
沈月尘感觉到了他的语气森冷,但她却没有解释,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
她实在太累了,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锦堂把候在外面的丫鬟叫了进来,先行一步去了净房,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须臾,春茗小心翼翼地凑到床边,见沈月尘躺在被子一动不动,轻声道:“小姐,大少爷好像生气了,刚刚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是啊,他真的生气了。
房中有半响的寂静,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她的目光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眼中原本积蓄的泪水,也全部褪去。
她不是故意要惹恼他的,但是很可惜,又一次几乎于噩梦般的经历,让她身心俱疲,他灼热的气息和体温,犹如一把把烧红的刀刃,让她倍感煎熬。
男女之间的欢爱,原本不该这般令人厌恶,可偏偏,她终究还是无法妥协,他亲近她,亲吻她,并不是因为喜欢,而只是把她当成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仅仅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一想到这个,她便忍不住悲从心生,突然间泪盈于眶。
春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么晚了,大少爷却突然离开,一定是出了事才对。
“您到底怎么了?”
沈月尘缓缓坐起身来,肩上的丝被不小心滑落,露出她赤裸的肩膀。
“呃……小姐您……”春茗低声的唤道,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她粉嫩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痕迹,有深有浅。
春茗虽然未经人事,但很快就意识到她身上的是什么,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沈月尘拉起丝被,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严实,只淡淡道:“我想洗澡。”
春茗忙答应了一声,出去准备。
听见消息的吴妈也跟着赶了过来,翠心紧跟其后。
两个人都是一脸焦急,沈月尘从被子里面伸出了手,轻声道:“过来扶我一把。”
吴妈和翠心迎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护在她的身边。
沈月尘并不想在她们的面前装柔弱,但是她的双腿,此时酸软无力,恐怕走几步就会跌倒。
净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沈月尘双手扶着木桶的边缘,吴妈拿着毛巾沾着热水给她擦背。
半响,沈月尘突然开口道:“吴妈,如果有一天我离开朱家,您会跟着我一起走吗?”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听起来更像是请求,而不是询问。
吴妈望着她瘦弱的肩膀,微微点头,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静静道:“小姐去哪里,老奴就去哪里。老奴说过的,要照顾小姐一辈子的。”
她一手把她养大,十几年朝夕相处,日日为伴,她最是了解她的心性,也知道她一直都在极力忍耐。以前在沈家,她在忍,现在在朱家,她同样再忍。
沈月尘回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来望着她,眼角有点点晶莹的水光,语气无比认真道:“谢谢。”
主仆二人之后,都没有再说话,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已化作无声,默默流淌在两人的心间。
净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声,让这里显得更为安静。
朱锦堂彻夜未归,丫鬟们随后打探到的消息是他直接歇在了书房。
沈月尘闻此,眼中微露颓然。
她到底还是不够成熟,沉不住气。明天一早,朱锦堂半夜歇在书房的消息,就会传遍朱家上下,而她这位新媳妇的处境,也会随之变得异常艰难。
作为一个在深宅内院,靠仰人鼻息过活的女人,若是不能受到丈夫的宠爱,保住应用的地位,势必会沦落到凄惨的境地。
老夫人对她那样殷切,黎氏对她那样刻薄,还有,秦桃溪那份不甘屈尊与她的张扬,还有,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偷偷等着看好戏的人们,正迫不及待地希望她犯错,失误。
沈月尘很清楚,自己“荣耀加身”的新婚生活,可能即将就要草草结束了。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甩了甩头,让自己暂时都不要想,先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她不是心大,而是经过多年的磨练后,在面对压力时,会选择慢慢消化,从长计议。
这晚,身边没有了朱锦堂,沈月尘睡得十分踏实,几乎是一觉到天亮,连她自己都觉得神奇。
梳洗妥当,沈月尘端正地坐到梳妆镜前,让春茗好好地给自己梳个发髻。
春茗答应了一声,拿起梳子,仔仔细细地替她盘起头发。
沈月尘亲自从首饰盒中挑选了一只花丝镶嵌珍珠的银钗,朴素大方又不是贵气。
春茗替她盘好头发,又拿起一把小镜子在沈月尘的身后找了找,让她可以在铜镜中看见反射出来的发髻样式。
“小姐,您看还成吗?”
沈月尘仔细地看了两眼,点一点头:“很好。”
因为昨晚睡得很好,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无需太多脂粉来掩盖倦容,稍稍点缀即可。
梳妆打扮完毕之后,剩下的就是再选一件合适的衣裳了。
沈月尘之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注重自己的仪表,连首饰和衣裳都要亲手挑选。
出嫁之前,沈家为她量身订做了不少新衣裳,一年四季,应有尽有。如今正值夏季,所以光是夏天的衣裳,就足足有一整箱子,其中有纱的、绸的、罗的,每一件都价格不菲。今天,这些精心定做的衣裳,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
沈月尘选了一件缎织掐花对襟褙子和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都是她平时鲜少穿着的华丽料子。
一切收拾妥当,沈月尘携着春茗和春娥去给老夫人请安。
她不知道朱锦堂,这会有没有起床,不管如何,规矩不能忘,她都要按时过去正院。
在她出发之前,李嬷嬷神情着急地赶过来,一进屋便没发现朱锦堂的身影,顿时眉心微蹙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昨晚没回来休息吗?”
沈月尘知道她已经听到了消息,便含笑道:“大爷昨晚去了书房。”
李嬷嬷闻言,佯装出刚刚知道的样子,点一点头道:“原来如此,老身这就过去看看,大爷起来没有?”
沈月尘没有拦着她,只道:“有劳嬷嬷了,那我就先过去正院了。”
李嬷嬷很奇怪,她居然没有提议要和自己一起去,但还是很守规矩地没有多话。
沈月尘照例是去到正院最早的一个,此时,花厅里的丫鬟们正忙着把一早从长春园中搬出来的,一盆盆开得正好的花搬进屋里,依次摆好。
下人们的手脚很快,赶在辰时之前,把花盆都安置妥当。
须臾,朱老夫人携着杨妈妈的手,从内间走出来,一身整洁,花白的头发依旧梳得整整齐齐,挽得扎扎实实,透着一股子与她年龄不符的精气神儿。
沈月尘缓缓迎上前去,福一福身子给她问安。
朱老夫人立刻眉眼含笑,只把叫来自己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早?锦堂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虽然知道是明知故问,但沈月尘清丽的脸上仍是莞尔的表情,回话道:“大爷昨晚有事去了书房,好像是有事情要处理。”
朱老夫人“哦”了一声,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微微一笑道:“唉……锦堂这孩子也真是的,到底是有了什么要紧的事,竟然舍得让自己的新娘子独守空房。”
沈月尘垂下脸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很是没底,她尽量避重就轻地解答她们的疑问。但是,一旦朱锦堂来了,她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做什么……如果他还在为了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一气之下要扬言休了她,估计又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吧。
如果,进门才三天就要被丈夫休出家门。这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致命的打击。所以,对于沈月尘而言,她想要渡过难关,也是一样地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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