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火焰映红了江面,周围的将士都能够清晰地看到从船上跳下来的水兵,烈火之中,更有凄厉的惨叫声传过来。
围上去的战船都已经取出竹龙,对着燃烧的船只喷水。
段韶面色惨白。
不久之前,他还在兴奋飞蝉忍者烧毁了楚国人的粮仓,兴奋劲还没有过去,自己的粮船却很有可能就在烈火之中,望着在烈火之中正分崩离析的两艘船只,段韶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呐喊声、惨叫声、呼喝声响成一片,江面上好不热闹。
东齐船只有的竭力灭火,有的则是在江中营救落水的兵士。
直等到申屠罗来到身边,段韶才回过神来,盯着申屠罗,立刻问道:“大都督,那.....那两艘绝非粮船!”
申屠罗没有说话,只是道:“殿下不要着急,先进舱!”
段韶看了那两艘正在往下沉的船只,一扭身,往舱内进去,他知道四周都是水兵,申屠罗有些话不好在众人面前明言,进舱之后,急道:“大都督.....!”
“殿下,楚国人的报复来得好快。”申屠罗脸色也是铁青:“那两艘船.....都是粮船,咱们的粮食已经毁于一旦!”
段韶只觉得双腿发软,几欲瘫倒,伸手扶住桌子撑住身体,闭上眼睛,但很快便道:“大都督,此事绝不能让将士们知道.....!”但话一出口,心里却已经明白,这粮船被毁,根本不可能隐瞒下去。
且不说将士们有不少都知道粮食就在那艘船上,就算其他人都不知道,等到吃饭的时候,却无粮可用,将士们立刻就能明白被烧毁的正是粮船。
“楚国人竟然如此卑鄙。”段韶缓缓坐下,脸色惨白,就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派人去烧毁会泽的粮仓:“他们粮仓被毁,定是怒不可遏,所以派人前来烧毁了咱们的粮船。”
申屠罗虽然是当世第一水军名将,但粮船被毁,显然对他也是前所未有的重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申屠罗就算有无人可及的兵法韬略,但是没有粮食的水兵,又如何能够统御?
“他们如何知道那两艘就是粮船?”申屠罗神情冷厉:“为何会偏偏看准了那两艘船?”
段韶瞬间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反问道:“不错,他们.....他们如何知道那是粮船?”伸手抓住申屠罗手臂:“大都督,是否....其他船上还有存粮?”
申屠罗摇摇头:“臣的船上虽然备有一些食物,十来个人或能坚持十天半个月,但数千将士,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那.....那可怎么办?”段韶心急如焚:“几个时辰之后,便是用饭之时,咱们.....咱们从哪里找寻粮食?”
申屠罗叹道:“鲁铮带着另一支船队在淮水上游,如果我们能够及时与他们汇合,那边还有些粮食,可是臣很清楚,那边的粮食并不多,即使汇合,突然多出两千人吃饭,也根本撑不了几天。”
“那.....那咱们立刻去上游与鲁铮会合,能撑几日是几日。”段韶立刻道:“大都督,赶紧下令,咱们....咱们不能耽搁!”
段韶很清楚,将士们一旦知道粮船被毁,本就低迷的士气瞬间就会完全崩溃,即使不会发生兵变,可是这支水军也会瞬间消失。
申屠罗微微摇头,道:“殿下,一旦我们与鲁铮会合,只会让水师更快的崩溃。据臣估计,鲁铮还能撑上十来天,只要他能撑下去,淮水就依然在咱们的掌控之中,楚国人的粮道就无法疏通。”
“那....我们怎么办?”段韶叹道:“粒米不存,难道就在这里等着饿死?”
“只能弃船登岸。”申屠罗道:“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登岸?”段韶一怔:“往哪里去?”
申屠罗道:“淮水南岸,楚国人已经做好了防备,而且百姓后迁,我们即使登上南岸,也得不到任何补充,反而很有可能陷入楚国人的圈套。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向北,前往濮阳与令狐相会合。”
“濮阳?”段韶皱眉道:“大都督,北岸有秦淮军团的兵马在活动,若是登岸,岂不是要与秦淮军团正面交锋?”
“绕行徐州。”申屠罗道:“楚军如今控守临淄,眼下定然不敢分兵徐州,殿下可以率领将士们绕行徐州,转向濮阳。令狐相领军守住了徐州,目前粮草无忧,殿下与令狐相会合之后,便能安全。”
段韶皱眉道:“大都督,你让本宫带兵前往,那.....你难道不去?”
申屠罗摇头道:“臣若一同前往,这些战船难道要抛弃?若要将这些船只焚毁,臣于心不忍,而且水军是我大齐复国的主力,臣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些船只。”顿了顿,才继续道:“臣会留下一些忠心可靠的水手,人数不多,江上捕鱼为食,勉强可以撑着将船带出淮水。”
“大都督,鲁铮的水军还在,楚国的粮道依然掌握在咱们手中,我们为何不去与楚国人谈判?”段韶冷笑道:“他们虽然烧毁了咱们的粮船,可是他们自己的粮仓也被咱们烧毁。”
申屠罗摇头道:“楚国人既然得手,就知道咱们撑不下去,就算我们去谈判,他们也不会接受。”
便在此时,忽听到外面传来吵闹之时,申屠罗皱起眉头,起身往舱外走去,段韶也知道舱外出事,紧随而出,出的舱来,却见到甲板上一群人正扭打成一团,申屠罗出来之后,沉声喝道:“住手!”
众人这才分开,不少人衣甲不整,脸上还挂了彩。
“军中有明令,私下斗殴者,受罚三十军棍,你们竟然视军法为无物?”申屠罗手按佩刀刀柄,脸色阴沉。
众兵士都低下头,那边两艘被烧毁的船只都已经沉下水中大半,救火的兵士显然知道无力回天,也都不再继续灭火,只是将落入江中的兵士救起来。
段韶也是皱眉道:“为何私斗?”
一人上前来,拱手道:“殿下,大都督,他们说被毁的是粮船,咱们再撑下去都要饿死,这帮懦夫存有叛逃之心,所以.....!”他话没说完,身后立刻有人道:“殿下,大都督,他血口喷人,我们绝无叛逃之心,只是说粮船被毁,担心.....担心接下来无粮可食,也就多说了一句,他们就污蔑我们是叛逆!”
此人说完,又有不少人纷纷出言,两边顿时又起争执,但段韶和申屠罗在场,倒是无人敢动手。
段韶此时却是心往下沉,他先前就料定粮船被毁必会出现变故,想不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说来就来,虽然这些兵士还没有动乱,但既然敢明目张胆谈论粮船,而且人数众多,显然军心已乱。
“你们都是大齐的勇士,深受国恩,如今正是国难之时,竟然手足相残。”段韶冷声道:“难道你们没有复国之念?”
众兵士都是不言语,便在此时,却又听惊呼声起:“着火了,着火了!”却是从申屠罗那艘主力战船传过来。
申屠罗脸色骤变,冲到船舷边,想也不想,已经从船舷跳下,落在了小舟之上,厉声道:“快过去!”
水手急忙行舟往战船去。
段韶已经瞧见那战船上身影攒动,依稀看到从船舱边窗透出火光来,知道那火势是从舱底烧起来,大惊失色。
他本以为楚国人烧毁了粮船之后,立刻逃走,却不想那伙人依然留了下来。
方才两艘粮船火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楚国人定是趁此机会,直接去偷烧主力战船。
他心下发寒,不知道这一次楚国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可是方言所见,除了东齐水师官兵,又哪里能看到楚国刺客?
申屠罗登上战船,底仓的火势依然没有扑灭,浓浓烟雾从舱内冒出来,官兵们正迅速往舱内喷水灭火,他双手握拳,脸色铁青。
若是与敌人在水上正面相斗,申屠罗绝无所惧,东海水师就在自己的指挥下被打的狼狈不堪差点全军覆没,可是面对楚国人这些阴招,他却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他心下懊恼,方才粮船被烧,自己就该提防敌人继续放火烧毁其他战船,只是被烧得那两艘船是粮船,让他误以为对方的目的仅仅只是粮船而已。
好在火势发现的及时,没有让大火完全烧起来,可就算如此,这艘战船也是损伤严重,申屠罗待火势被扑灭之后,进舱查看,烟雾依然没有散尽,舱内许多地方已经被烧的残破不堪。
“火势从哪里开始?”申屠罗冷着脸问道。
“好像.....好像是舱底!”边上有人道。
“守卫何在?”申屠罗怒道:“谁能进舱放火?”
前后的进舱之处,都有兵士守卫,申屠罗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潜入底舱。
忽听得脚步声响,两人飞奔过来,禀道:“大都督,舱底....舱底正在进水,有人....有人毁坏了舱底!”
申屠罗立刻下到底舱,见到有兵士正在舱底用木板堵住窟窿,底舱的角落处,竟然有一处极大的窟窿,此时兀自从窟窿处往里面冒水进来,而底仓内的浓烟更是熏得人睁不看眼睛,申屠罗甚至闻到了一股燃油的味道,四下扫了一眼,见到底舱的船板烧毁更是严重,许多地方都已经烧成了木炭,瞬间明白过来,喃喃道:“他们是从底舱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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