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齐宁不会觉得自己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可是让他眼看着一场要夺去无数人性命的大灾来临,却无动于衷,他绝对做不到。
堂堂忠义侯,帝国第一大权臣,在这生死攸关时刻,竟然无动于衷,齐宁心中一阵寒冷。
他知道如果换作是锦衣老侯爷还是齐景今夜前来,司马岚的答复可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知道自己刚刚承袭爵位,虽然有着锦衣侯这块金字招牌,但侯爵如故人已新,在许多人眼中,锦衣侯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威。
在司马岚眼中,自己这个锦衣侯只是一个小娃娃而已,虽然都是位列四大世袭候,但双方的现实地位却已经全然不对等。
一个只是挂着爵位却并无多少实权的年轻人,又怎能与帝国第一权臣相提并论?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会在什么场合第一次见到司马岚,甚至想过那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不欢而散。
只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计较司马岚的冷漠。
出了侯府,四名守在门前的忠义侯府守卫这一次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都是微躬了躬身子,赵无伤已经迎上来,并没有说话,可是他从齐宁的表情已经判断出事情的结果。
走下台阶,赵无伤终于道:“侯爷,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为今之计,只能先去宫门等候,等宫门打开,立刻面圣。”
“宫门大开,至少还要三个时辰,即使能够立刻见到皇上,皇上也不可能迅速调动兵马。”齐宁对隆泰小皇帝目前的境况颇为了解,皱眉道:“说不定还要宣召忠义侯入宫商议,即使有皇上旨意,忠义侯再调动兵马,至少也是五六个时辰之后的事情。”顿了顿,才道:“如果疫毒是明天才开始爆发,今天耽搁五六个时辰或许不会出什么大事,可万一疫毒今天就爆发,这五六个时辰可就是生死攸关的几个时辰了。”
赵无伤神情严峻,道:“可是忠义侯如果不调兵,就只能去请皇上的圣旨,除此之外,没有人能调动兵马,也没有人敢调兵。”
“有最后一个可能!”齐宁微一沉吟,终于道:“你可知道薛翎风的住处?”
“薛翎风?”赵无伤道:“侯爷,你是想让薛翎风调兵?这......这不可能的,没有皇上的旨意,连忠义侯也没有出面,薛翎风绝不敢动弹。”
齐宁问道:“你说过,薛翎风曾经在......在父亲的麾下当过兵?”
“薛翎风出身低贱,虽然有领兵打仗的天分,可是没有大将军的不拘一格,他到不了今天的位置。”赵无伤说话言简意赅,“但他如今是虎神营的统领,绝不敢擅自调兵。”
齐宁淡淡笑道:“我没有其他法子了,皇上我现在见不着,忠义侯也不会调兵,无论成与不成,我只能去找他试一试。”
赵无伤见齐宁态度坚决,不再犹豫,点头道:“侯爷,咱们现在就去!”
薛翎风身为虎神营的统领,虽然并无什么爵位,但是谁都知道他的地位之重要。
他是建邺京城的守门人,可是这个守门人,却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守门人。
薛翎风的宅子不算大,根本无法与庞大的侯府相提并论,看上去也就是一般大户庭院的规模,门前自然也不似锦衣侯府门前那般立着大石狮子。
齐宁半夜登门,惊醒了薛府,相比起坐在忠义侯府大堂等候司马岚的时间,薛翎风几乎没有让齐宁等候,齐宁屁股还没坐热,茶水刚上来,薛翎风就已经进来。
薛翎风一如既往地龙行虎步,哪怕是刚刚从温暖的被窝里面起来,但只是短短时间,却已经是精气神十足,看到齐宁,上前拱手道:“卑职薛翎风,参见侯爷!”便要单膝跪下,齐宁却一把抓住,笑道:“薛叔,深夜打扰,莫要见怪!”
薛翎风倒也不愧是军人出身,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利落,直接道:“侯爷深夜前来,必然有紧急事情吩咐,侯爷有什么需要卑职效劳,但讲无妨,只要能做的,薛翎风绝不推辞。”
齐宁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废话,用最言简意赅的方式将事情告诉了薛翎风。
薛翎风眉头锁起,问道:“如此说来,侯爷是从忠义侯府刚刚过来?”
齐宁知道对这样的人物,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隐瞒,干脆道:“是,不过忠义侯不会调兵,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找到你这里。”
“侯爷的意思,是让薛某调动虎神营?”薛翎风目光如电,盯着齐宁眼睛:“侯爷可知道,没有命令,擅自调兵,等同于谋反?”
齐宁道:“我知道!”
“侯爷可知道,如果薛某现在去调兵,不但薛某是死罪,侯爷也会被牵连其中。”薛翎风道:“侯爷先是找到了忠义侯,忠义侯知道侯爷要调兵的心思,被拒绝后,又直接到了薛某这里,此事不可能隐瞒得住,所以只要薛某调动兵马,谁都知道与侯爷有干系,薛某想要隐瞒也是不成。”
齐宁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其实我在路上也想过,如果过来找你调兵,我们两人很可能都会获罪,锦衣侯府上下恐怕也要被牵连其中。”
“不是很可能,而是必然获罪!”薛翎风说话干脆利落:“即使查出侯爷不是准备谋反,但是擅自调兵的罪责,也不会轻恕。”顿了顿,才道:“薛某相信,到时候会有不少人想看到锦衣侯府灰飞烟灭,他们一定会借此机会致侯爷于死地!”
齐宁皱起眉头来。
“所以侯爷要三思而行。”薛翎风缓缓道:“侯爷要问一问自己,是否值得这样做?是否想看到锦衣侯的血脉就此断绝?”
他神情肃然,坐姿如钟。
薛翎风说话不急不缓,从他的语气中,也根本无法猜出他对此事的态度,他说话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每一句话都是在陈述着极为现实的事实。
齐宁沉默片刻,终于道:“薛叔,其实究竟有多少人感染,我无法确定,或许只有几十个人,也许有上百个,甚至也可能已经有上千人感染,而且疫毒爆发之后,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叹了口气,道:“也许只是十几个或者几十个毒发之人在街上乱窜,很容易就能被制服,可也有可能会有成百上千人窜出来,爆发惊天大祸。”
薛翎风微微点头,目光炯炯,道:“而且侯爷刚才也说,疫毒可能就在今天爆发,但也有可能是明天。”
“是!”齐宁道:“只在今明两天。”
齐宁信任唐诺,他和唐诺实际上真正接触并不多,两人说话加起来或许还不超过一百句,可是齐宁就是相信唐诺所言是真。
而且他相信唐诺的判断力。
唐诺既然是爆发只在今明两天,齐宁内心深处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薛翎风目光深沉,缓缓道:“侯爷有没有想过,如果疫毒今天没有爆发,而我们现在调兵封锁京城的道路,将会面临怎样一个后果?”神情严峻,“我可以告诉你,就算疫毒明天爆发,但我们今天就会被以谋反之罪被抓,而且如果有人存心要致我们于死地,或许我们当场就要被斩杀。”
齐宁深吸了一口气。
薛翎风继续道:“侯爷无法确定疫毒爆发的时间,也无法确定感染的人数,更无法确定疫毒爆发之后的局面是可控还是不可控,在此种情势下,侯爷就要押上锦衣侯的前程,准备调兵,恕我直言,侯爷难道不觉得这太过冒失?”
赵无伤一直站在一旁,此时终于道:“薛统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疫毒的来源是从丐帮开始,而丐帮是京中流动人群最大的一群人,他们之中已经有很多人感染,而且秦淮河上也已经出现感染者,一艘画舫,有半数人被感染,请问这样的形势严不严峻?”
薛翎风点头道:“丐帮和秦淮河,都是京城流动最大的两群人。”
“侯爷虽然无法确定感染的人数,但是我斗胆说一句,感染的人数绝不会在少数。”赵无伤道:“一旦疫毒爆发,事先没有做准备,一定会是一场滔天巨祸。”
薛翎风神情肃然,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齐宁。
齐宁沉默一阵,终是抬头看着薛翎风,缓缓道:“其实锦衣侯府目前并无人受到感染,如果我现在躺在侯府睡觉,不问窗外事,没有人会怪我。”
“是!”薛翎风点点头。
“即使京中真的爆发疫毒,无论规模大小,我锦衣侯府大门一关,加上侯府里的护卫,相信也没有任何一个感染者能够闯进侯府。”齐宁声音缓慢而肃然:“我派人去神侯府去通知过,甚至找到了忠义侯,按理来说,已经尽了我的心,也尽了我的力,朝廷能不能及时应对,其实和我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也算问心无愧。”
薛翎风又是点点头。
“如果我执意多事,很可能让锦衣侯府面临一场大祸。”齐宁叹道:“如你所言,有人要致锦衣侯于死地,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薛翎风道:“所以侯爷现在回到侯府,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再上床睡一觉,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侯爷和锦衣侯府都会安然无恙。”
齐宁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是个很好的选择,甚至没有考虑的必要,或许许多人根本不必做出选择。”他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薛翎风,道:“可如果我那样做了,我就不是我,我的头上,也就不佩戴着锦衣侯的冠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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