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不由分说的拖拽着秦慕白出了厅堂,来到院中,兴奋得一脸通红,当下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
秦慕白四下看一下,附近可是有许多戍卫的士兵,这些人正尴尬的扭头转身装作视而不见。
“喂,好多人呢!”
“你不会叫他们退下,真是?”高阳公主才不管这些,抱得更紧了,还将脸蛋儿紧紧贴在秦慕白的胸膛上。
不用秦慕白开口,那些卫士们都识趣的闪了。
“不用这样吧?”秦慕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我刚进屋你就把我扯出来,我都没有见过江夏王。”
“你又不是不认识那个小老头儿,有什么可见的嘛!”高阳公主笑嘻嘻的仰起头来,一双美眸满贮深情的看着秦慕白,问道,“臭军校,贼男人,老实交待,你有没有想我?”
“你说呢?”秦慕白哈哈的笑,拍着她的肩膀道,“好啦,快放手。江夏王和萧瑀肯定在房里笑话咱们呢!”
高阳公主也就松了开来,却是不肯放手,拉着秦慕白的手,兴奋又激动的说道:“慕白,我终于自由了!我离开了长安,来到了襄州,终于有了一片安乐与自由的空间,让我和你好好的相处。你知道吗,眼前这一切就我梦寐以求的!”
秦慕白婉乐一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那也就是说,我们将会有大把的时间厮守。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进屋去,先让我履行一下公职?”
“好呀,这是当然的!”高阳公主笑嘻嘻的欣然应道,拉着秦慕白的手就往里走,全然不知避讳。
秦慕白摇头笑了一笑,也就由得她了。
以往在皇宫里,在李世民的眼皮底下她尚且习惯如此;现在到了襄州,她还能有什么顾忌呢?
二人走进房时,萧瑀和李道宗两双亮湛湛的眼睛就先注意到了二人的手是牵连在一起的,但又都马上转开了眼神装作视而不见。
“萧阁老,现在慕白来啦!你有什么好话坏话就都当着他说!”高阳公主不冷不热的哼哼道,“我最讨厌背底里嚼舌根子的人了。若是个市井老妇人便也罢了,偏还是个高官名仕,那就真是让人觉得腻味呢!”
萧瑀就怕再度遭来一顿狗血淋头的大骂,哪里还敢顶嘴,只得唯唯喏喏的小心应道:“是,公主殿下教训的是,老臣的确是糊涂了。”
“你不糊涂,你是故意那么的说的。”高阳公主得势不饶人,继续道,“你不就是想在江夏王皇叔面前告他的状,还先把自己的嫌隙洗干净了吗?民宅就民宅,你不提‘犯人留下的’这几个字不行呀,还分外要强调?然后又急忙陈辞,说这并非你的本意,一古脑儿的全推到了慕白身上。我看您老呀,就是不负责任。祭礼的大小事宜都该是您做主,有了麻烦你却往属下的身上推,这是什么道理?”
“公主殿下,话不应该这么说。”也是为了给萧瑀留点面子,秦慕白打圆场的说道,“方才萧阁老说的话,我也多少听到了几句。其实他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只是在陈述事实。事先,的确是我一力坚持用民宅来改造行辕的,而且我有承诺在先,如若太子殿下与江夏王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萧阁老并没有捏造半分。”
“是啊,高阳。”李道宗也笑呵呵道,“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误会,犯不着如此小题大做吧?你看人家萧阁老可是三朝元老天下名仕,再说也一把年纪了,你好歹也该顾忌一下人家的面子嘛!”
萧瑀就在一旁苦笑,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儿,还得由秦慕白和李道宗出面来给他讨保了。
“江夏王皇叔,这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来说可就是大事啦!”高阳公主也没有继续发飙了,而是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我才不管是谁呢,当面也好背地里也好,就是不能诋毁慕白!否则,我肯定不放过他的!”
“萧阁老,你都听到啦?”李道宗忍俊不禁的笑道,“这回,你可是招惹到你不该招惹的人喽!”
秦慕白略带些歉意的笑道:“萧阁老,别听公主殿下胡说。她也就是图个嘴上痛快,没坏心。”
“这个老臣明白,老臣明白。”萧瑀挤出干笑来连连点头道,鬓角却是有一阵阵的冷汗涔涔渗出。
“哼,三个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不和你们玩了!”高阳公主从座位上弹坐起来,嘻嘻的一笑,“你们要谈正事了,对吧?我出去蹓跶一圈!不用管我,你们谈吧!”
“公主殿下要去哪里?”三个男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哇,干什么这么紧张兮兮的?”高阳公主叫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出去走走有什么?再说了,我身边还带着百骑卫士呢!而且,襄州这里可是‘慕白的地盘’,我怕什么嘛?放心啦,我就出去逛逛,马上回来!”
说罢,高阳公主就连蹦带跳的蹿了出去,唤来几个百骑,大摇大摆的朝驿馆外走去。
三个男人目送高阳公主离去,不约而同的一起摇头,然后整齐的吁了一口气。
萧瑀伸手抹着冷汗,啧啧的道:“厉害,厉害!老夫算是领教了!多日不见,高阳公主比以前越发的厉害了!”
李道宗显然是司空见惯了,只是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放心吧慕吧,她不会有事的。你派去护送李恪赴京的百骑将士跟我们一起来的,沿途都负责保护高阳。有他们在,料也无妨。”
秦慕白苦笑一声,说道:“王爷多虑了,你道是我担心公主殿下吗?我是在担心,她这一趟出了门,指不定要在外面惹什么祸,或是祸害到别人。”
“哈哈,担心得有道理!”李道宗哈哈的大笑,“在京城里嘛,她还多少有些顾忌。现在到了襄州,尤其襄州还是‘慕白的地盘’,她肯定无法无天了。慕白呀,你可要好生管教管教她。这一路上来呀,我这个小老头子可是被她折腾得够呛了。真淘气!”
秦慕白微微的笑了一笑,岔开话题道:“王爷何以提前半月来了襄州,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臣下前去迎接。如此突然驾临,可是让我们有些猝不及防,也失了礼数。”
“无妨无妨,本王一向就不习惯那些繁文缛节的俗礼,悄悄的来反而清静。”李道宗坐了下来,拿起一盏茶品了一口,示意萧瑀与秦慕白也都坐下。他说道:“本王知道,只要我来了襄州,你们上下都要好生忙碌一阵。但若不是高阳那丫头死搅蛮缠非要我提前带她来,我怎么会想到提前来打扰你们呢?”
放着有萧瑀在场,有些话不便问说。秦慕白便笑了一笑,说道:“王爷既然来了,就好生游乐休息一阵。襄州虽比不上关内京都的繁华与热闹,但也别有一番水乡的特色与趣味。待王爷歇息两日卸去了旅途的疲劳养足了精神,臣下就给你安排几个好风景的去处,前去游玩一番。”
“好。”李道宗爽快的一点头,哈哈的笑道,“本王这回全是托了陛下的鸿福,照顾我这个赋闲的老臣,给了我一个轻松又好玩的差事。既然来了,我就敞开胸怀的好好玩乐一回。慕白,高阳说这里可是你的地盘,那本王就一切仰仗你的安排了哦!”
“王爷说笑了。”秦慕白笑道。
萧瑀愣在一旁,仿佛还沉寝在高阳公主的余威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眼见李道宗与秦慕白聊得如此投机,显然二人之前已是旧识而且交情匪浅,他心里就直犯苦水的叫起悔来——真该死!看这情形,李道宗跟他的交情,比跟我的交情要深多了!我怎么会想到在李道宗面前对秦慕白说三道四?……哎,这回,我这张老脸可算是丢到家了!真没想到,这个初入仕途年纪轻轻的油头粉面愣小子,交情如此广泛。攀上高阳公主这个硬茬儿也就罢了,与李恪深为莫逆之交,还跟江夏王也颇有交契!
“真是后生可畏啊!”
接下来,李道宗询问了一些关于陵寝与祭礼的事情,但都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并未多作深究,细节方面更是不与关心。一则他就是来走过场的,只负责到时候在祭礼之上做个样子就万事大吉,所以根本不必过多在意。二来,李道宗也有着萧瑀身上所没有的大气。既然事情都已交给了秦慕白负责,那就到时只问结果即可,不必在意他中间是怎么办的事情。
这一点上,李道宗与李世民倒有某些相通之处。他们都能对属下表示尊重与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属下才能受之所用。正因如此,李世民的在打江山治天下的时候,手下总是能人辈出。就是因为,那些人跟着他都能充分发挥出自己的一技之长。像萧瑀这样性格刚烈耿直又过分要求完美,事事锱铢必较的作风,在某些时候某些方面可算是优点,但会显得缺乏一点容人的胸怀,便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像李道宗那样出色的帅才。
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萧瑀,一个李道宗,从他们二人身上,或正或反的,秦慕白都悟出了不少的东西。
聊了一阵,李道宗说有些累了,要回行辕歇息。秦慕白便准备车马亲自相送。萧瑀见他二人交契颇深又聊得投机,自己显得多余,于是识趣的没有跟来。
李道宗不乐意坐车,而是与秦慕白一同骑马按辇而行,顺道欣赏襄阳的风土人情。
“襄州还真是个好地方,别的不说,鱼好!”李道宗笑道,“慕白,你还记得我在晋州的府第吗?我在后院凿了一个小湖,养了好些鱼儿,经常垂钓。”
“记得。”秦慕白说道,“王爷生平最大的爱好之一,不就是钓鱼么?”
“是啊!”李道宗笑道,“可惜,到了长安钓鱼就不那么方便了。渭水太远,皇宫里的太液池那不是供我钓鱼的地方。其他的小池小塘,也钓不出什么味儿来。你要招待我,倒也简单。给我寻一处钓鱼舒服的地方,我要好好的钓他几天!”
“没问题。”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或青草绿畔,或野柳树下,或顺江飘流,怎么钓都行。”
“一说到钓鱼,我倒是想起我那妍儿来了。”李道宗不经意的说道,“晋州一别,已近一年,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过得可好。慕白,你后来有再见过她吗?”
秦慕白略怔了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李道宗那双凌厉的眼神在秦慕白脸上一抹而过,会心一笑,也不深究,只是意味深长的道:“慕白,你真是个风流多情种。”
“怎比得上王爷风靡天下?”秦慕白笑道。
“哈哈,我老喽!”李道宗叹笑道,“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有眼缘么?因为我一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我。”
“王爷说哪里话?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男人最有魅力的时段,就是这时候了。”秦慕白说道,“在下跟王爷比起来,只是个嫩雏儿。若我到了王爷这般年纪,能有王爷这般的成就与风采,那也就不枉此生了。”
“呵呵,这个马屁拍得真舒服。”李道宗爽朗的发笑,伸手过来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带些欣赏的点头微笑道,“年轻人当中,能有你这般悟性又谦虚礼贤的人,还真是不多了。秦慕白,你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资质,的确是一块难得的上佳良玉,怪不得陛下要矢心栽培于你。他的眼光,向来就是这么毒。”
“我这也是九分靠运气。”秦慕白谦虚的笑道。
“说得不错。人这一辈子,的确是需要许多的运气。要说九成,那也并不为过。但这剩下的一成,才是真正决定人一生成败的东西。”李道宗说道,“换句话说,真正有了大成就的人,运气固然不差;但运气好的人,未必能有大成就。慕白,你的运气算是不错了,剩下的,就需要你自己好好把握。”
“嗯,我知道。多谢王爷谆谆教诲。”秦慕白拱手称谢。
“本王怕是有些年头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么多的废话了。”李道宗呵呵的笑,说道,“秦慕白,你还真是挺对本王的胃口。要不然,任凭玲儿那小丫头如何央求,我又怎么会肯到你这里来花销半月光阴?这半个月,你要陪着我和玲儿,吃好喝好玩好,你还不能误了你的正事。怎么样,有把握吗?”
“有!”秦慕白面带笑容的大喝一声。
“哈哈,好小子,真不错!”李道宗重重拍了几下秦慕白的肩膀,一挥马鞭朝前奔去,喝道,“快走吧,带我去看看我的襄州行辕!”
“好!”
行辕到了,李道宗随意的逛看了几眼,点头说满意。
秦慕白便道,此处是案犯留下的旧宅,当真不介意么?
李道宗笑了笑,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是萧瑀安排的,本王肯定介意;如果是你的主意,那就没问题。我支持你的举措。就算太子有意见,我也能帮你说服他。”
“王爷,你真够意思!”秦慕白欣然的一笑。
“难道你才知道?”李道宗也心领神会的一笑,说道,“半个月后,太子会与吴王一同南下。也就是说,你还得接着忙这半个月。有事别一个人抗,萧瑀也是来办事的。能交给他办的,就给他。不然让他闲着,他还有意见了。”
“王爷说得是。此前我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全部包办了,又苦又累,他落得清闲了还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秦慕白说道,“方才听了王爷话,我才有醍醐灌顶之感。换作我是萧瑀,什么活儿全让属下揽了,主意也由他定了,我心里肯定也不痛快。”
“聪明,有悟性!”李道宗手一扬,认真的赞道,“任何时间,与任何人相处,你能把你自己想像成对方,那就对了。包括在打仗的时候,你也要学会把你想像成你的敌人。比如说:你定下了某个军事计划,对方会如何破解。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你的敌人就是你自己,已经将你的意图掌握得一清二楚。在这种情况下你若是还有应对之策,那么,你至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妙!”秦慕白抚掌赞道,“王爷能将兵法寓寄于日常小事之中,真是出神入化,这可都是来自于实践的真知灼见!王爷,你何不考虑也写下兵书,传与后人?”
“写个屁!”李道宗哈哈的大笑,“我自己都从来不读兵书,如何来写兵书?我的一些东西,都是战场上临时学来的,不成体统。也只有李靖,才是正统的兵家大成者。你跟着他,要好好学,如此迟早必成大器!”
“我倒是觉得,跟着王爷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总能轻松的接受理会。”秦慕白微笑道。
“这叫投缘,臭小子。”李道宗笑着拍了拍秦慕白的胳膊,说道,“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对了,一会儿高阳玩累了就会回到馆驿,你去把那野丫头接到这里来。小子你听好了,陛下将她交给了我,那我现在就相当于是她爹。我不管你们二人如何相处如何玩闹,但是晚上,你得把她交到我这里来。”
秦慕白忍俊不禁的一笑,点头:“遵命!”
“快去吧!”李道宗呵呵的笑道,“一会儿她要是回来得早,就一起到我这里来用晚膳吧!我从长安带了厨子来,手艺很不错的。”
“多谢王爷,那我现在便去寻她了!”秦慕白舔了舔嘴,笑道,“真怀念长安的家乡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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