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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三章今天的沐府明天的沐府
当沐府的下人把青牙和白眉的两颗人头放在托盘里胆颤心惊的送上来,沐广陵的脸上终于没有了那种似乎从来不曾消失过的和善。他将托盘上盖着的布掀开看了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退出去。
“真是好大一份礼。”
他看了方解一眼,将面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方解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和善,他略微有些腼腆的说道:“这礼物也不知道合不合宁国公的心意,不过料来倒是应景儿。若非机缘巧合也不好弄到呢,往日里就算我想也没这机会,偏偏我要离开的时候这两样东西自己出现了,真巧。”
“镇国公好手笔。”
沐广陵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再次露出笑意:“这样的小礼物如果镇国公喜欢,我倒是愿意回送你几件。我最是喜欢结交天下豪杰,所以府里一直住着不少愿意和我结交的好朋友。如果镇国公愿意,可以多取些。”
方解摇了摇头:“我只喜欢送上门来的。”
话题到了这,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在这么和和气气的聊下去已经不可能,即便是有真君子之称的沐广陵也不可能再保持那副和气模样。已经见了血出了腥味,哪里还有什么初见的美好?
“我欣赏年轻人的自信……”
沐广陵笑了笑说道:“自信是好事,如果没有自信也不可能有大成大就。镇国公在大隋西南的事我也多有耳闻,从不吝啬挥舞一下手里的刀子。只是那毕竟是在大隋西南,这里的东西未必是刀子够快就能管用的。”
方解道:“我这个人很被动,总是喜欢等着别人先做什么然后再想办法应对,这是缺点,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我对东疆不熟悉,所以回去的路上也许会遇到点艰难坎坷,只好提前预备下铁铲,要是遇到了沟就填了,遇到了坡就铲了,要是什么都遇不到一路坦途,这铁铲也没什么用。但不能因为幻想着路上全是坦途所以就不带铁铲了,对吧?”
沐广陵道:“东疆的地势不太好,沟沟坎坎的挺多。一把铁铲只怕不够用呢,万一铲到了石头把铁铲崩坏了可怎么办?”
“没关系。”
方解悠然道:“沟沟坎坎的再多,我只铲绕不过去的。就算铁铲铲到了石头,铲子坏了,石头也会坏。”
沐广陵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冷冷笑了笑。
方解道:“我相信凡事都有缘故,如果石头有灵智知道铁铲的坚硬也不会贸然去拦路,更何况,现在东疆正是需要积累石头盖房子的时候,石头少一块,房子就会缺一角。我只是个过客,路过这石头房子的时候若是主人友善请我喝杯茶,我会记得他的好。若是主人觉得可以欺生,其实铲子就算崩坏了,也能打人。”
沐广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后说道:“镇国公的意思是,只要石头不去找铁铲的麻烦,铁铲自然不会主动去碰石头。”
方解微笑:“念着对方一点好处,日后再相见不至于冷了场面,不是吗?”
他这话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告诉沐广陵,你在东疆的实力就算再大,我也不是随便任你欺凌的软柿子。如果你非要硬碰硬的来一下,就算我离开东疆不顺利,你手下人也少死不了。现在你正是准备起兵的时候,手下高手死的多了,你难道就不心疼?
“可是……”
沐广陵看着方解说道:“镇国公前阵子似乎刚刚把我准备盖房子用的一块大石头搬走了,而且我再想搬回来也不可能,没有这块大石头,我的房子就不好盖起来。”
方解知道他说的是北辽人,沐广陵谋划了那么久,想让完颜康取代完颜勇成为北辽大汗,进而控制北辽族那数万寒骑兵,这就是他所说的那块被方解搬走了的大石头。
“那块石头再大,也终究只是一块石头。而宁国公要盖的房子更大更大,缺了这一块,可以从别的地方找来另一块。”
方解道:“我今儿来府里拜访,本来就是想跟宁国公道谢……宁国公如此好客,真是让我心中感念,这是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如何对待客人还真是一门学问呢。我回到西南之后,若是有朝一日宁国公也去那边做客,又或是将来在中原相遇,今日宁国公的待客之道必然给我很多启发,将来我也会照搬来做,不能失了礼数。”
这话更明显不过,方解的意思就是,你如果非要在东疆难为我,那么以后你进入中原,黑旗军就是你的敌人。
方解道:“我这次带着的人不多,所以身边要是少了一个人也会特别明显,看到身边人少了,我就会伤心,少一个都伤心。”
他看了沐广陵一眼,笑了笑道:“打机锋着实的没意思,我喜欢比较直接……宁国公如果觉得可以留下我,尽管来试试就是了。如果留不下我,将来到了中原,我也会想办法留下你。”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沐广陵道:“而且在东疆,也没人能威胁我。”
方解耸了耸肩膀:“我也不喜欢,所以才会来。”
沐广陵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摇了摇头:“希望镇国公记住今日所言,日后到了中原再相见的时候,你我之间还能坐下来和和气气的喝杯酒。沐广陵在东疆是沐广陵,出了东疆进了中原,沐广陵还是沐广陵。”
方解起身,挽起沫凝脂的手:“那就告辞了。”
/沐广陵冷冷哼了一声:“送客。”
……
……
微微摇晃的马车里,方解闭着眼睛休息,坐在他对面的沫凝脂一双美眸一直盯在方解脸上,似乎想看清楚这个人脸上最细微处的特征。对于男人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她不懂,只是觉得好像没有预计中那般凶险。沐府在东疆什么实力谁都知道,方解怎么就确定沐广陵不敢怎么样?
“就这么完了?”
她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完呢。”
方解笑了笑:“只是今天的事结束了……不,只是在沐广陵家里的事结束了。他本打算用那个什么蓬莱宗的掌教苏阳压我,可那个苏阳根本就不了解我,虽然修为不俗,但察觉不到我的无形之力,所以吃了亏。剩下那半杯酒沐广陵喝了,虽然他喝下去没有任何反应,但他也因此而明白我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好对付。真要是在他沐府里打起来,他未必能轻易的留下我。”
“然后呢?”
沫凝脂问。
方解道:“他要进兵中原,将来就肯定会和我黑旗军有所交集,此时他又没有绝对的把握杀我,所以只好让我离开沐府。因为他很清楚,虽然我是黑旗军的领袖,但无论我死不死,黑旗军都还在那。就算我死了,以后他难道就能避开黑旗军?而一旦我死在了东疆,不管日后谁统领黑旗军,都会给我报仇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要想控制住黑旗军,这是必须做的事。”
沫凝脂揉了揉眉角叹道:“你们这样的人,真累。”
“想的不多就是输。”
方解笑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输就是死。”
“那你的意思是,半路上沐广陵还会派人来找你麻烦?”
沫凝脂问。
“沐广陵就算不会,那个沐闲君也会。”
方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这个人的修行之心已经被我破了,除非他杀了我,不然以后修行上再想有进境难如登天,对于一个心高气傲被人称为东疆第一才俊的年轻人来说,如果以后再也不能更进一步是何等的痛苦?”
“你当初要是没在他心口衣服上刺一个洞,是不是他就不会追上来?”
沫凝脂道:“你性子太霸道,不肯低头。当时若是稍稍让一步,沐闲君也不会将你视为生死仇敌。”
“不啊。”
方解笑着说道:“当时在沐闲君心口上刺那一下,就是为了让他今天可以追上来。如果他不追上来我怎么抓一个挡箭牌?沐府里高手如云,而沐广陵本身的修为已经让我忌惮了,想抓沐闲君,只能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沫凝脂一怔:“你竟是在那个时候,就在谋划退路?”
方解笑道:“哪有那么晚,我来之前就在想退路了。只是来的时候对东疆不了解,到了之后才逐渐确定下来。”
“被你这样的人算计上……”
沫凝脂轻轻的叹了口气:“会很难受吧?”
方解伸了个懒腰道:“我来只是为了北辽人的事,如果沐府的人当我没来过,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可他们不愿意当我没来过,所以这些算计都是他们自己找的。”
“那两个人是谁杀的?”
沫凝脂问。
“散金候的人,货通天下行能做到货通天下四个字,怎么可能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实力?况且,散金候他自己的修为,只怕也不弱于沐广陵。杀那两个人对于货通天下行来说,真算不上什么难事。我让散金候跟着我来,就是因为这一点。”
方解道:“我这个人想的太多,所以敌人能替我想的就不多了。”
……
……
东鼎城
沐闲君痛苦的看着自己心口的衣服,这件新衣服上根本就没有那个洞,可他却分明看到了那个洞,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就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似的。
“师父”
他喃喃道:“我的修行心破了。”
“我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苏阳微微叹了口气:“你和为师都犯了同一个错误……你以为你比他强,我也以为比他强,或许事实上,你确实比他强,我也确实比他强,但因为我们以为比他强,所以倒是他更强了。”
这话很拗口,但就是事实。
“如何修补修行心?”
沐闲君轻声问。
“忘记。”
苏阳回答:“忘记是什么毁了你的修行心。”
“怎么能忘?”
沐闲君伸手在自己的心口上抚摸了一下:“这里很疼,所以不能忘……师父,助我杀了他,求你。”
苏阳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公爷不会答应的。”
“你不会告诉父亲的,不是吗?”
沐闲君看向苏阳:“今天的沐府是沐广陵的沐府,明天的沐府是沐闲君的沐府,为了蓬莱宗,师父你不会拒绝我,对吗?”
苏阳一怔,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去叫上周长眉,只怕……他比你还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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