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风险放近了打,将床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郭业没有分析错,这正是曹录勋的用意。
事实证明,曹录勋这个冒险大胆的举措是无疑对的。
放近了打,不仅加大了命中率,也彻彻底底地将床弩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百架床弩齐发如万道火舌吐蕊,连连不间歇地冲第一拨靠近的战船发射着。
“放!”
“放——放!”
“放!”
几名黑甲玄兵营校尉以二十架床弩为单位,手上执彩色小旗,不断地冲着各自所属单位发号施令着。
曹录勋坐镇中军,气定神闲地目视着黑水河上的战况,尽管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耳边仍旧接二连三地传来亲兵的欢呼雀跃之声。
“中郎将大人,快看,咱们的床弩成功阻挡住敌军战船向前推进了。”
“大人大人,快瞧,第一拨战船上匪军伤亡惨重,哈哈,你看,好多匪军竟然弃船投江了。”
“这帮蠢货,黑水河水流滩急深不可测,跳下去生还的机率比在船上还要低,乌合之众便是乌合之众。”
“大人,看呐,床弩竟然从敌船甲板上射穿到底,哈哈,漏水了,要沉了要沉了,要沉船了!”
“一艘……两艘……”
“五艘……八艘……”
几名亲兵就跟现场播报员般在曹录勋耳边聒噪着,及时向他汇报着眼前黑水河上发生的状况。
尽管他们说得这些,曹录勋亲眼目睹看在眼里,可是当他听着他们轮番播报着战况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痛快。
“跑了跑了,第一拨剩余敌船已经开始后撤了,哈哈哈……”
随着亲兵播报起最新战船时,曹录勋已经发现第一拨二十余艘敌船中仅剩的九艘战船已经开始向后撤去,明显就是被百架床弩齐发给死死弹压住了。
曹录勋见状,也是稍稍松下一口气,然后摆摆手,示意道:“别高兴的太早,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两百余艘敌船仅仅击沉了十来艘,有何好沾沾自喜的?我黑甲玄兵应是胜而不骄。好了,你们几个赶紧下去传本将命令。”
说着,曹录勋逐一向几个传令亲兵吩咐道:
“刘三儿,你去通知楚校尉,抓紧盘点我们还剩多少弩箭。你跟他说,弩箭尽管放开了手脚用,但是还是那句话,放近了打,必须将床弩的命令和威力都发挥到最大处,不能白白浪费。要知道,弩箭一旦告罄,床弩便无疑成了摆设。”
“喏!”
那名叫刘三儿的传令亲兵急急跑了下去。
紧接着,曹录勋又向其他几个传令兵吩咐道:“你们几个现在就通知其他几位校尉大人,让他们抓紧时间检查床弩,一旦床弩发现有所破损,立马毁弃。抓紧时间,快点下去通知吧,估摸着敌船下一轮的进攻就要开始了,而且对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接下来的进攻会更加猛烈。”
“领命!”
几名传令亲兵异口同声,纷纷各自散开奔向摆阵百架床弩的前沿阵地。
曹录勋心里清楚,对方是不可能因为第一拨战船的失利而放弃强渡黑水河的。两百余艘战船,仅仅击沉了十几艘,哪里会这么轻易放弃?
相反,他相信下一轮的进攻,肯定不再是像第一拨战船那般,仅派二十余艘战船前来试探性进攻,接下来的战都将会如暴风般来得更加猛烈。
……
……
黑水河上,第一拨战船在前面吃了闷亏,怯战回撤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坐镇最后战船上的胡毕烈耳中。
消息一传来之后,胡毕烈当场大发雷霆,大骂废物。
他生气的并非是第一拨部曲的失利,更不是因为被击沉了十余艘战船死了近万护法军而发火,而是因为第一拨战船剩余船只的后撤。
“废物,废物!”
胡毕烈一脚将甲板上的一把椅子踹翻在地,双眼瞪得如牛卵那般直视前方第一线,近乎于咆哮般吼道:“一群贪生怕死的蠢货,小小挫折便后撤,看不老子活剐了这群霍乱军心的废物!”
咆哮一番过后,胡毕烈心里的那股子邪火仿佛宣泄殆尽了似的,口中不再喊打喊杀,而是阴沉着脸继续目视着前边继续回撤的江船,接下来久久不发一言,心里好像在盘算着些什么。
因为胡毕烈的阴晴不定,骇得他身边几个得力手下都远远地避着他,生怕引火烧身,去触了自家教主的霉头。
良久,胡毕烈这才将目光从黑水河前方第一线收回,然后徐徐转身落在几名得力手下身上,皱着眉头冷哼一声:“不就是击沉了十来艘的战船吗?哼,老子不心疼,那都是于家老狗修造出来的,也不费老子一丝一毫。至于死人吗?嘿嘿,老子二十余万护法军,死上这么点人算个卵大的事儿?没事儿,老子死得起!”
说完之后,他紧绷着的神情明显为之一松,好教几名远远避着的几名得力手下放宽了心情。
其实胡毕烈这番话还有后半句的潜台词,对于一下子损失近万的护法军,要说胡毕烈不心疼那是假的,毕竟这些都是他用以和独孤玉合作的资本,也是和于老狗抬杠对峙的倚仗。没了手底下这些护法军,他胡毕烈就是跟屌毛。
但是当他刚才沉默时也想到,只要能成功强度黑水河,攻破官军第一道防线,那就无异于此次行动成功。那就意味着,岭南城不日便会被攻下。
一旦攻下岭南城,那他就可以和独孤玉两人联手弄死于家父子。独孤玉可是亲口承诺过的,于家父子一死,那就由他全盘接手于家麾下的数十万护法军,这可是令他垂涎三尺之事啊。
与之相比,现在死上一些人又有什么关系?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只要能够攻破第一道防线,打开通往岭南城的生命通道,最后与独孤玉合作达成心中所愿,便是再死上十万人,他胡毕烈都在所不惜。
旋即,他心中有了定计。
只见他抬步走到那几个得力手下跟前,沉声下令道:“传本教主命令,调集一百艘战船,给老子排成一字阵型,全面压进。哼,我就不信一百架床弩齐发,还能统统将我百艘战船给击沉不成?一百艘战船齐头并进,一路碾压过去,谁若敢再擅自后退,杀无赦!”
言下之意,胡毕烈这次要大出血,拼上一百艘战船外加将八九万护法军,也要顺利强渡拿下第一道防线了。
几名手下心里虽然暗自不满教主大人的视手足弟兄性命如草芥,但也不敢表现出来,纷纷下了甲板,各自调集战船而去。
在黑水河上将一百艘战船调集摆出固定阵型,这并非容易之事。因为这个年头没有电话电报,而白莲教这些杂牌军又不懂什么旗语,所以光是挨个挨个船只的进行传令调集,就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
这也让曹录勋那边有了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第二场阻击战,同时也让曹录勋这边稍稍歇息喘了一会儿气。
当然,也让东门城楼上观战的郭业发现了黑水河上敌船阵型的显著变化。
郭业看着百艘战船徐徐靠拢,然后摆出一字阵型明显有齐头并进之势,立马猜出了胡毕烈的用意,心道,看来这次对方是花上血本了。这就更让郭业相信,这次对方强渡黑水河,绝对不会轻易的知难而退。
死战,在所难免!
随即,他冲身边诸人说道:“敌军战船阵型有所变化,看来这次是拼上家底也要强渡黑水河了,如实不攻破第一道防线,他们决不罢休的。”
说罢之后,他冲程二牛招招手,吩咐道:“二牛,你现在立马出城前往码头渡口,替我跟曹录勋传话。”
程二牛拱手领命,问道:“大舅哥,传啥话?”
“唔……”郭业略微沉吟一下,说道,“如今敌军战船改了阵型,显然是要用一百艘战船碾压过来,这样的话,百架床弩齐发根本阻止不了对方的推进,还是杀伤力不足啊。这样,你让他立刻改变打法,不能再这么床弩连射了。”
程二牛又问:“大舅哥,咋改变,你说,我传。”
“嗯,”郭业微微颔首,道,“让他将床弩投射的威力再次发挥到最大。这样,你下了城楼先找余管事,之前他跟我提议过一个想法,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很靠谱了。你跟余管事说,我已经同意了他的提议,然后你带着他去找曹录勋,就说是我说得。到时候,余管事会帮他出主意,如何将床弩投射出去的效果发挥到真正的最大处。”
“得嘞,俺这就去找余管事!”
程二牛领命告辞,火急火燎地奔下了东门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