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的大脑瞬间当机了,这尼玛不就是传说中的“佛道之争”吗?
敢情儿李二陛下是提出了这个条件来勾引袁天罡,难怪袁天罡会怦然心动难以拒绝了。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实际上呢?谁又不想做那第一人?
不然的话,当初战国时代诸子百家时代,虽说百家争鸣各派大兴,但任何一派都想击垮挤掉其他学派,冒出头来当老大。
以至于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有了儒家力压诸子百家,成为一家独大,影响华夏两千年格局的存在、
原因细想起来也是简单,这明显就是当时的当政者汉武帝及其统治阶层与儒家一拍即合之下,为儒家的一家独大大开了方便之门。汉武帝需要儒家的效忠,需要儒家“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的核心思想来统治万民,而儒家也需要汉武帝手中一手权杖一手钢刀引为助力,达成需求。
双方各取所需,双方又是互惠互利。儒家替当权者宣扬忠君爱国,宣扬天地君亲师,承认其统治地位;而当权者呢?同样在双方的互惠互利中保证着儒家的一家尊崇和合法性。
现在这么看来,如今的李二陛下与袁天罡,与当初的汉武帝和董仲舒又何其相似?
郭业满脑子尽是李二陛下给袁天罡提出的诱人条件:扶植道教打压佛教,彻底将佛教赶出中原,好让道教一家独大,并册立道教中的北方全真道为大唐国教。
不得不说,李二陛下真的太了解袁天罡了。袁天罡这种方外之士,不好权不好利更不好女色,超脱世外淡泊洒脱。也许只有这名,才是袁天罡唯一的死穴了吧?
此名非彼名。袁天罡可以不在乎世俗中人或官场中人对他的看法,但袁天罡肯定非常看重道门中人对他的看法。如果道门能够在袁天罡一力促成下,在中原力压佛教一家独大,让道门北方的全真道成为大唐帝国的国教。那他袁天罡绝对是道门中直追当年道教始祖——老子李聃的存在。若是道教始祖老子称第一,他袁天罡凭此番对道门的彪炳功绩,当为道教前年以来第二人,百年以来第一人了。
难怪,难怪袁天罡会怦然心动,难怪他会放下身段甘愿为李二陛下在南方奔走。
郭业暗暗惊叹,李二陛下这是要学历史上的三武灭佛(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也要来上一出拆庙毁宇逼迫全天下僧尼还俗的“壮举”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郭业记得李二陛下在原先的历史上可真没干过这种事。
难道是史官们遗漏了记载?或是说史书上记载的关于李二陛下这次荒唐的行为,被他的子孙皇帝们给刻意销毁了?
还是说……又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让历史发生了微微的偏转,然后自己这支穿越来的小蝴蝶翅膀这么一振,直接把李二陛下给扇晕乎了?
奶奶的,邪乎!
“喂喂喂!”
袁天罡见郭业傻不愣登地杵在那儿僵立当场,半天不见他吭声,不由奇问道:“你小子发什么呆?这下明白老道为何要让白莲教陷入内讧,让胡毕烈一家独大彻底掌控白莲教了吧?”
“有点明白了。”
郭业若有所思地回道:“你和皇上的意思是想让胡毕烈领着白莲教在南方行拆庙毁宇,干迫害僧尼逼得天下出家人还俗的恶事,是吧?将在遗臭万年的骂名彻底落在胡毕烈和他的白莲教身上。这样,既可以达到彻底铲除关陇世族的目的,又能达到在中原灭佛的目的,对否?”
“一言中的!”
袁天罡嘴角噙笑地不由促狭反问了一嘴:“难道你小子还想替胡毕烈挡下这差事,自己亲自操刀替老道和皇上分忧此事?”
“扯犊子!”郭业立马摆手拒绝道,“这种灭佛之事谁爱干谁干,我郭业可不想造这个孽。”
“哼哼!”
袁天罡听到郭业话里带着对佛教几分怜悯与同情的意思,顿时有些不悦起来,啐道:“你小子别以为佛门那些人都是吃素的。他们制霸中原这么多年,愚弄百姓这么多年,你真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是佛口佛心之辈吗?糊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万变不离其宗,终究逃脱不过一个利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佛教不佛,终究还是为了在中原的制霸。小子,你见到庙宇中的佛祖像,个个都是面带微笑一副我佛慈悲之相,好似看着宁为世人之福祉而甘堕十八层地狱的宏愿,但佛祖的心里怎么想?你小子又怎么知道?好了,现在不是讲妇人之仁之时,收起你那点慈悲心肠吧。”
说到这儿,袁天罡越说越来劲,不由加重了语气训斥了一句:“我看你小子也被佛教荼毒甚深,肯定是受了大慈恩寺的玄奘大和尚的影响吧?”
玄奘和尚?
郭业一想到那个呆萌呆萌,却有着无比大毅力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大和尚,心里当真是怜悯万分,暗暗默念道,也许,像玄奘这种纯粹的大和尚,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
这边袁天罡自顾又说道:“明日胡毕烈便会率领他的白莲护法军打头阵,你小子今晚就必须撤军,主动让出虔州城来。老道提议,你今夜就率军从虔州城西门渡黑水河,撤往虔州城对岸的岭南城。”
岭南城与虔州城虽隔着一条黑水河,但黑水河深不见底水流滩急,倒是一处可以倚仗的天险。
郭业看着袁天罡,问道:“胡毕烈应该是想借着明日午后的那场雨,破了我的地雷阵,然后率军强攻北门吧?”
“哟呵,不错,”袁天罡不吝赞许道,“看来老道当年教你如何观星预测天气的本事,你小子还没有扔掉。没错,明日午后,便会发动猛攻。所以老道希望你今晚就撤出虔州城,迁往黑水河对岸的岭南城。也好让胡毕烈借着攻破虔州城之功,早日与独孤、于家平起平坐。”
郭业这时已经动了心思,点头表态道:“想必你也从胡毕烈口中得知了为何他们要急于夺回虔州城的真正原因了吧?让出虔州城没问题,但我必须将虔州城中的那批金砖转移走。城可让,金砖不能留!这可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足以抵得过朝廷十年的税赋,绝对不能便宜了这帮逆臣贼子。”
袁天罡并不看重钱财,也乐得洒脱地爽快道:“这个是自然。老道只需助胡毕烈攻破虔州城,至于那批金砖,老道一概不知,也不干我事。”
言下之意,对于那笔金砖去留与归属,袁天罡表示无所谓,更是在暗示郭业,他也绝口不向李二陛下提及此事。
郭业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暗暗嘀咕,你妹的,这算是桌底下的交易吗?
随即,他装成没事儿人似的,允诺道:“好,我现在便答应你,今晚子时我会开始全城大转移,明日天亮之前留下一座空城给胡毕烈那孙子。”
袁天罡抿了抿嘴,轻笑颔首回应。
最后,简单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便以不便久留此地,以免人多眼杂被人发现为由,向郭业提出了辞呈,提起袍裾便要离去。
郭业相送至花厅门口。
突然,袁天罡又驻足转过身来,貌似想起了什么事儿似的看着郭业,轻轻叹道:“郭业,其实现在还不到彻底铲除关陇世族的时候,这些事情留给胡毕烈与他们狗咬狗内讧吧。如果现在操之过急,也许还会误了一桩性命。”
这没头没尾的话,顿时令郭业生疑了,不禁反问道:“袁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含糊其辞令人好生糊涂。”
袁天罡眼神有些闪躲,欲言又止,眉头又是皱了几番,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轻轻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的恩师,前国子监祭酒,当朝尚书左仆射虞世南的下落吗?你到了南方这么些日子,就没有去打听打探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吗?”
连着三个发问,直接将郭业问懵了,对啊,虞世南虞老头,自己的这位老师,如今身在何处啊?而且自己可是答应过孔颖达,向他保证过老师的安全的。
一念至此,郭业真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他妈的,真是粗心大意,真够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