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白袍,尽陷多赤罗的圈套之中,数之不尽的吐蕃兵手执火把成合围之势,杀将过来。
情况危急,生死就在一念间,哪里还容得下郭业懊恼惆怅?
此时的他心中杀意怒放,体内热血翻腾,身披亮白明光甲,手执虎头湛金枪,一马当先首冲在前,率着八百白袍,朝着格尔木的东门方向杀将过去。
长枪在手左挥右挡,霎时间,挑飞两名吐蕃兵,满面狰狞宛若杀神降临般,当真是威风凛凛桀骜于世。
仅仅几个回合间,十来名吐蕃兵便毙命于长枪之下,吓得附近围拢过来的吐蕃兵心存忌惮起来。
见着郭业如此勇猛不可匹敌,八百白袍士气大盛,尾随着郭业身后杀得血肉横飞,锐不可不挡。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他们只有几百人,我大军足足五万之众,难道还会惧了他们不成?速速给本王围拢上去活捉姓郭的。”
躲在大军后面坐镇指挥的多赤罗显然也发现了郭业,心里激动不已,哇哇叫道:“活捉不到姓郭的,死得也成。谁能拿回唐军主将郭业的脑袋,本王重重有赏,赏土地赏奴隶,还赏女人!”
多赤罗这么一叫嚣,吐蕃兵围攻之势越发加快,正如多赤罗所言,蚁多咬死象,大象再是庞然大物,面对着数以万计的蚂蚁,又岂能翻盘?
很快,郭业的左肩膀便中了一箭,疼得他暗暗口中抽着冷风。
一时间,面对着潮水一般涌来的吐蕃兵,八百白袍的战斗力渐渐削弱,伤亡接踵而来,且以叠加式陡增,越来越多的白袍骑兵惨死在吐蕃围兵之手。
或中流箭而亡,或死于百人围攻之下无力还手,或因战马绊倒翻落在地被践踏而死。
转眼间,八百白袍仅剩不到四百人。
望着身边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郭业的心在滴血,这可是他苦心经营、精心操练三年的骑兵营啊,仅仅一番短兵交战,居然被屠了半数之多。
心,在滴血!
此时,虽然付出了半数之多的伤亡,但始终没能够从包围圈中撕出一道口子,突围的机会越来越渺茫,郭业的心中慢慢升腾起了无望。
加上肩膀中箭,他舞动虎头湛金枪的速度缓缓变慢了下来,噗……
左肩又中一箭,两支铁簇穿透肩膀那片软甲,插在郭业的左肩之上,血水汩汩往外涌出,染红了一大片的明甲。
疼痛可以忍,但是失血不止所导致越来越重的眩晕感,却无法抵挡住。郭业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每挥动一次长枪,身上的疲累感就会加重一分。
困乏,疲累,如一万只爬虫在皮肤上游走一般,渐渐侵袭着全身。当然,还有心底那一道升腾起来的回天无力之感。
郭业的左肩连中两肩和体力渐渐不支,自然也落进了多赤罗的眼中。
顿时,这厮眼神泛出万丈光芒般明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竭尽全力嘶吼道:“郭业已经负伤,他坚持不了多久,传本王令,杀光他的骑兵,活捉此人。哈哈哈,我不让他死,我要让他活着,跪倒在本王的脚下。哈哈,杀呀,杀呀——咦?什么味儿?”
就在多赤罗魔障一般疯狂嘶吼之时,突然一股硝烟草灰之味飘荡了过来,呛了多赤罗狠狠一口,不由一阵干咳起来。
很快,硝烟草灰味儿越来越大,多赤罗身边的人都纷纷掩着鼻子呛得一阵连连咳嗽。
咳嗽了一通之后,多赤罗怒骂道:“怎么回事?”
他的一名贴身卫兵右手抬起遥遥一指,叫道:“王爷,您快看!”
多赤罗顺着卫兵的手指方向望去,身子顿时一阵踉跄,差点没站稳,将两颗突出来的眼珠子掉在地上。
只见白茫茫一片的营帐之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烧成了漫天的火海,滔滔烈焰宛若天将雷火一般,映红了半边天。
与之一比,这边的万盏火把简直微乎其微,好似萤虫之火不配皓月争光一般。
“怎么回事?营帐那边怎么会着火的?”
多赤罗怒不可遏地咆哮着身边的随行诸将,不过众人亦是脸上透着惊骇与疑惑,就差喷多赤罗一句,你不知道,老子们上哪儿知道去?
还是那名贴身卫兵轻声提醒道:“王爷,咱们的粮草可全部都囤在营帐那儿啊,烧光了粮草我们五万大军吃啥?烧光了营帐和被褥,咱们五万人马睡哪里?到时候吃饭睡觉都成问题,恐怕还没攻下格尔木城,就要撤兵回去了。”
“对对对!”
多赤罗连连点头惊醒道:“不能让唐军得逞奸计。这样,仓央格玛、吉尔吉达,乌仁三位将军,你们率大军随本王回撤营帐一带救火,以最快的时间将粮草抢出来,我们大军不能断粮。”
被点到名字的三名吐蕃将军走出一人,问道:“王爷,那这支唐军就不继续围剿了?他们可只剩下三四百人了,你看那唐军主将郭业已经精疲力竭,已如强弩之末了。”
“不!”
多赤罗指着三人之后的格尔木城副将朗措说道:“朗措,本王给你三千兵马,由你率兵彻底剿灭这支唐军。还有,必须活捉郭业,本王要将他抽筋扒皮,不然不足以泄本王心头怒火。”
说罢,眼神格外怨毒地盯着朗措,警告道:“朗措,你已经丢了格尔木城。如果再跑了郭业,哼,本王定是气难平,恨难消,到时候只能取你人头泄愤了。”
朗措心中一骇,立马拱手回道:“王爷放心,末将定会取下姓郭的人头。”
“嘿嘿,好!”
多赤罗挥手下令:“鸣金收兵,速速随本王前去救火抢粮!”
“喏!!!”
嘟呜……嘟呜……嘟呜嘟呜……
两短两长,吐蕃人吹起了停战收兵的号角,朗措已然策马杀进包围圈中拉起三千的兵马继续开始组织围攻。
不过几万人这么一撤走,郭业与所剩的三四百骑兵的压力顿时削弱了下来。
尽管他们还陷在朗措的三千人包围之中,但是应付起来显然较之前轻松了些许,稍稍喘息了一口气,伤亡人数也不再猛烈递增。
吐蕃人的牛角号郭业听得清清楚楚,稍稍喘息一口气,趁着空档儿扯下衣襟上的布条,胡乱将肩膀束缚了一下,止住流血。
尽管他不敢现在拔出箭簇,但是能够止住流血,对他来说就是阻止生机的流逝。
朗措三千人再次逼围上来,郭业仗着前边有白袍骑兵替他阻挡,小小歇息一番回复体力,然后现在暗暗怔道,多赤罗怎会无端撤兵?难道是因为营帐那边的一片火海?
他虽然远离多赤罗的那片营帐之地,但是火光冲天之气派景象,他多少还能看得到一些。虽然看不仔细,但是能够猜得出来那边肯定是被人着火了。
他大概猜得出来多赤罗之所以着急撤兵,应该就是要回去灭火抢粮。
但是,到底是谁放得火,暗中帮了自己一把呢?
五里之外格尔木城中的庞飞虎、康宝、童虎等人率兵前来火烧吐蕃人的营帐?
这不可能!
他们身在五里之外,哪里能知道自己中了多赤罗的圈套?更别说他们哪里会知道多赤罗将粮草转移到了营帐那边。
那到底是谁呢?
郭业绞尽脑汁,委实想不出来。
啾……
一声破风的哨响迎面扑来,郭业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了一下,厉啸擦身而过,嘭!
身后一名骑兵额头中箭,翻落下马当场毙命!
冷箭!
你麻痹,郭业朝着放箭的方向一望,居然是格尔木城副将朗措。
朗措此时脸上已是恨恨之色,显然被郭业躲过一箭心有不甘。
随着朗措三千吐蕃兵的围拢厮杀,外围的几名骑兵已经倒地,包围圈在步步紧缩,越来越小。
朗措扬了扬手中的弯弓,在包围圈外冲郭业喊道:“姓郭的,你现在只要下马投降,我定饶你一命!我家王爷说了,只要你肯投降,必会礼待于你!”
“放你奶奶的屁!”
郭业想也不想,不假思索破口大骂道:“想你家郭爷爷投降,除非松赞干布那王八犊子自己绑了自己,前去长安城请罪!”
骂罢,郭业又冲为数不多的白袍骑兵喊道:“弟兄们,拼尽全力撕出口子,我们定要突围出去。今日,只要谁战死在这儿,他的父母妻儿都由我郭业一人抚养。如果我郭业战死在这儿,我们的妻儿老小,自有庞飞虎、康宝他们赡养。假如西川军自此全军覆没,片瓦不存,朝廷自会抚恤赡养。来吧,让我们痛痛快快的杀狗吧!”
“死战,死战!”
“杀狗,杀狗!”
“迎敌,迎敌!”
霎时间,仅剩的两百余骑兵横刀挥舞,士气泼天大盛,震慑得三千吐蕃兵居然有些畏惧不敢上前。
朗措见状,心中气道,真是一群没有出息的窝囊废,三千人居然被两百来人吓破了胆。
随即,狞笑怒骂道:“吐蕃勇士们听令,将仅剩的唐军统统绞杀,一个不留!事成之后,统统有赏!”
轰~
三千吐蕃兵再一次开始围拢了起来……
郭业率着仅剩的两百余骑兵,又再一次地朝着一道口子厮杀过去,吐蕃兵越死越多,白袍骑兵亦是越战越少。
双方已经战到白热化,只要这一次再冲不出去,郭业心里很清楚,此处便是他郭某人的埋骨之处。
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字,杀!!
唯有杀出重围,才是唯一的自救之道。
轰隆,轰隆,轰隆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震耳发聩的马踏蹄急之声,愈传愈近,好像是从郭业的身后传来。
郭业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只见几百个骑着战马穿着汉人服饰的汉子朝自己这边奔来,为首一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有些眼熟。
“小哥莫慌,俺赵九丑来也,俺赵九丑前来救你!”
“郭大人,郭大人,咱们黄河帮的弟兄前来报恩了。”
“杀呀,杀进吐蕃狗,搭救骑兵营的弟兄!”
“杀,拼尽咱们黄河帮全力,也要助郭大人和骑兵兄弟突围!”
“杀,杀,杀!”
...
郭业眼眶顿时有些灼热和湿润,娘的,原来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