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看着壮壮实实,捶胸犹如擂战鼓的孙明延,不由脱口赞道:“好汉子,真乃当世游侠儿!”
素来喜爱捧郭业臭脚的朱胖子也钻了出来,喊道:“啧啧,孙兄弟这气势当真不输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楚霸王项羽啊,还是郭小哥慧眼识人哩。”
简简单单一句话,既是赞了孙明延,又是夸了郭业,两双臭脚捧得香香,肉麻露骨到了极致。
项羽是何许人也?
楚汉相争虽败于刘邦之手而饮恨乌江,但神坛依在,朝野民间仍视其为盖世之大英雄,没有之一。
就连当今大唐存世之名将如李靖,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恭,侯君集等这些传说中的人物都不敢自诩西楚霸王项羽。
而今天朱胖子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将区区一个泼皮头子孙明延媲美霸王项羽,这不是扯淡吗?
庞飞虎等人面露不屑,特别是程二牛更是鄙夷地看着朱胖子,姥姥的,这厮真他娘不要个逼脸。
就连孙明延都面容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虽出身市井,终日带着一帮子泼皮靠着地痞无赖手段度日,但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输西楚霸王项羽?他孙明延还没自大这种地步。
郭业见着朱胖子这不合时宜的马屁,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死胖子的节操真是碎了一大地。
看来自己还得和孙明延单独聊聊才行,省得朱胖子再来添乱。
随即,郭业示意孙明延先坐一旁稍待片刻,然后对着其他三人吩咐起后续事宜来。
“诸位兄弟,县令大人命我与马功曹在这期间署理陇西县城一切事宜,现在我就托上一次大,希望诸位兄弟能够奉号令行事,有劳了!”
这话当然是谦让之词,甭说县令顾惟庸走之前已经下了手令,由郭业和马元举全权负责此次守城事宜。
即便没有县令大人的手令,他们这个小团体之中,郭业的核心地位稳固,无人可以取代与动摇,大家早已习惯听他号令行事。
这早已是墨守成规之事,毫无半点争议。
庞飞虎等人见着郭业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打住了哈哈收起了玩笑,相继抱拳口称唯郭业马首是瞻。
先谦让,再上位,这并非是多此一举,相反,这是官场之中约定俗成的礼仪。
一嘛可以彰显上位者的谦谦君子之风,二嘛也体现了上位者对拥戴者的尊重。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宋朝的开国皇帝太祖赵匡胤,当年陈桥兵变,众将士对他黄袍加身,这厮也是一推二就的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位。
上位的时候还不断的口中推辞:“唉,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赵匡胤何德何能,怎能窃居天子之位?”
其实这丫挺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正如郭业此时的心境一样,只见这厮顿时豪情万丈,满脸激昂地对着朱胖子吩咐道:“老朱,你带皂班皂隶立刻赶往陇西县城四门,将城门关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私自打开城门,放进一人一马进入城中。”
朱胖子不敢含糊,作了个揖道了一声:“得嘞,老朱绝对给小哥您妥妥办好,连只蚂蚱都不让它蹦达进城来。”
言罢,率先跑出了郭业的书房。
紧接着,郭业对着牢头邵啸吩咐道:“邵啸,你在杂役班的时间最久,想来也有一番人缘,你替我将牢中的狱卒,还有杂役班的其他杂役全部召集起来,将他们分散到四道城门之上,准备守城。”
郭业说得没错,邵啸这个牢头是他千金买马骨提拔起来,论资历论人缘,在杂役班之中无人出自其左右。
为人虽然胆小怕事,但是召集人手分封四门这种细活,绝对是他拿手的。
邵啸见着郭业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信任度极高的活,自然心中一阵感动,那是将整个杂役班一百来号人交到了他的手中,能不感动吗?
立马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抱拳喊道:“小哥放心,小的一定不让您失望。”
刚要转身离去,郭业突然又将他叫住,对他说道:“对了,现在杂役班中最缺武器和防具,你先带着一些弟兄将兵械司库撬开,将里头的东西都搬抬出来,运到四门城头。”
兵械司库历来都是和县衙的银库是同等重要的地方,邵啸一听郭业要私自撬开兵械库房,胆小怕事的毛病再次起来立马慌了神。
按大唐律例,私自打开衙门库房可是杀头的大罪。
郭业看着邵啸这不争气的嘴脸,立马气道:“瞧你那点出息,没有武器防具在手,还守个屁的城啊?难不成兄弟们站城头,竞相朝下面吐口水,用唾沫淹死山匪吗?”
郭业走上前推了推吓得迈不开道儿的邵啸,安慰道:“放心,一切都有小哥我扛着呢。咱不能让兄弟们赤手空拳上城门楼子和山匪蛮干不是?”
邵啸想着也是这么一个理儿,县令老爷都他妈跑了,这次陇西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活到最后呢。既然如此,还担心这些屁事儿干嘛?
当即点点头,抛开心中最后那点害怕,大步走出了书房,就在迈出书房门槛儿的那一刹那,郭业发现这小子的背影顿时有些强硬了起来。
心中默默道,希望这次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能够让这缺了大板牙的兄弟胆子雄起来。
紧接着,郭业对庞飞虎吩咐道:“老大哥,全县衙役如今就属捕班的战斗力最高。陇西县东门历来都是我县的主门,贼寇山匪肯定会先集中兵力选择攻东门,东门的防守就靠你们捕班了。”
庞飞虎听罢也不墨迹,微微点了一下头,笑道:“兄弟,放心吧,只要老哥还活着,东门就丢不了。”
言下之意,人在东门在,誓与东门共存亡。
见着庞飞虎要走,郭业上前叫道:“老哥,东门即便丢了,你也要活下来。”
庞飞虎咧嘴一笑,转身疾步而去,迈出门槛儿刹那间,头虽没回却猛然振臂左右来回挥舞了好几下,示意郭业无须担心。
一旁早已等得烦躁的程二牛见着人人都领了差事,唯独他还吊儿郎当的没事儿干,于是有些心急了。
立马扯着郭业的衣角喊道:“小哥,那啥,我呢?要不,让我和庞班头一块儿守东门吧。你放心,有俺程二牛在,只要敢爬上来一个山匪,俺的打虎拳非将他的脑袋砸的稀巴烂不可。”
郭业摇手拒绝,说道:“二牛,杀敌还怕没机会吗?我这儿还有最要紧的事儿需要你来做。”
程二牛一愣,这节骨眼儿上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比杀敌守城来得重要?
郭业立马说道:“从现在起,整个县衙的马匹都归你使用,约莫十五匹左右,你回头再在衙役中挑十五个脑筋机灵点的,手脚麻利儿点的,还要会骑马的。”
程二牛不解,问道:“这,这是要干啥?”
郭业问道:“知道军中斥候探马不?”
斥候探马?
程二牛多少有些了解,不就是军中先锋部队里头负责打探消息的吗?
随即点头表示知道。
郭业见状,知道就好,省得还要费唾沫去解释,而后轻声说道:“从现在起,你带的这十五匹快马与人就是咱们的斥候探马,你稍加整顿一下就带他们出城去,我要你打探到从岷江到陇西县城这一路上这些悍匪的行踪,只要他们每前进三十里,你的斥候探马就要回报一次。懂了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不?俺懂!俺这就去组建斥候探马。”
说完也不打上一声招呼,着急忙慌地跑出了书房。
坐在椅子上的孙明延看完郭业下着一道一道的指令,心中委实百般折服,真是想不到衙役出身的郭小哥竟然连行军打仗的本事都通晓。
真是令他足足开了眼界。
不过他很是好奇郭业哪里学来的这些本领,随即问道:“小哥,你这布置的当真是一环接一环,严丝无缝的。孙某人虽然没有在军营中厮混过,但是郭小哥这本来肯定不是一般大头兵所会的,莫非,莫非这是家学渊源?莫非祖上也是将门世家不成?”
嗤……
郭业冷不丁地轻笑一声,什么扯犊子的将门世家,这郭家连个看门世家都扯不上,哪里来得将门世家。
看着孙明延那一脸的仰慕神采,郭业心中不无得意,难道我会告诉你我是在某个军史论坛上剽窃来的吗?
不过他没有对孙明延过多解释,与其支支吾吾的解释,还不如给别人留个神秘,这不显得咱高深莫测吗?
继而转移话题对着孙明延说道:“老孙,你刚才既然问我,几万赏银哪里来?那么小哥再矫情一次,试问你孙明延敢不敢随小哥我博上一场富贵?”
孙明延从最初的审时度势靠拢郭小哥,到如今见对方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心中早已百般折服,当即粗犷着嗓门喊道:“小哥,你莫要试探了,你就说要干啥吧?刀山火海,我孙明延都给你闯定了。”
“好!”
郭业猛然一击节,弯下腰缓缓将脸凑到孙明延的面颊前,用极低的声音飘忽问道:“老孙,你手中可有人命官司?身上背了几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