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艾伦意料,约普尼既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暴起发难。而像早预知的答案般苦涩一笑,却仍旧风度十足道:“那请艾伦大人答应我一个要求。”
“除了放你走不行之外,其它的我都可以答应你。”艾伦点头道。
“我只求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约普尼手一翻,掌心中多了把匕首,看了雷明顿一样:“我可不想死在一条疯狗手上。”
雷明顿一个劲地阴笑。
艾伦点点头:“我看着,你自便吧。”
“非常感谢。”约普尼弯腰鞠躬,深吸口气。匕首倒转,刀尖对准自己胸口灿烂一笑。猛然发力,将匕首压下,顿时胸口渗出一片血红。他咬牙再推,匕首没柄,约普尼浑身颤抖,表情不知道是笑是怒。只是瞪了雷明顿一眼:“我在地狱等你。”
再拔匕首,血如泉涌。他哈哈一笑,骤然没了声音,往地上一摔,倒在了血泊里。
雷明顿胸口起伏,今晚的变化实在起落巨大,纵使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仍然感到一片混乱。这时艾伦走了过去,把约普尼的身体翻过来。胸口处鲜血仍缓缓涌出,约普尼已经脸色白而渐青,没有呼吸。艾伦竟微微一笑,摸出腰后的恶魔礼赞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这个人比较谨慎,也不知道你是真死还是假死。总之,以防意外总没错。”
手起刀落。
雷明顿看到艾伦手中匕首扎进约普尼的胸口中时,他大哥的手指抽动了下,然后就再也不动了。艾伦收起匕首,这下无论如何,约普尼都死得不能再死。从恶魔礼赞处掠得一丝精血便是再好不过的证据。源器可不会说谎,艾伦也不去管约普尼之前在计算什么,反正现在这一刀下去,这世界的一切已经和他再无关系。
看着约普尼,雷明顿喉结上下滑动,然后对艾伦道:“帕森跑了,不是我放跑的,有人救了他。”
“哦,雷克德伯爵身边还有死士?”
“这个我不清楚,但没关系,我会全力把这家伙搜捕出来。”
艾伦摇头:“不急,帕森少爷对那个叫奥丽的歌女情有独钟,纵使要离城,多半也会去找奥丽。你可以利用这个歌女把帕森少爷钓出来。不过在那之前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亲手去办,办成了,便能洗白你以前的形象,也可为接手山城做足铺垫。”
“一切听您的,大人。”雷明顿狞笑。
“跟我来。”
盘蛇山道的爆炸和塌陷惊醒了附近山城的居民,本来已经熄灭的灯火在深夜中又逐一亮起。有居民大着胆子跑出家门看个究竟,可除了看到山道一片昏暗外,也看不出什么来。反而被策马赶到的山城卫兵赶回家去,有几个跑得慢的甚至挨了几腿。如果是平时,治军严谨的希洛肯定会教训那几个踢人的士兵,不过现在他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本来在军营中的希洛得到盘蛇山道被袭的消息,立刻领了一支兵马赶来。当他站在盘蛇山道入口处,看着爆炸的哨岗和只剩下两截木炭似的木栓时已经眉头紧皱。再策马而上,看到那道被艾伦以一式雷光轰出来的沟壑,希洛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过多久,山道下就有士兵报告发现了雷克德伯爵的尸体,这位团长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便在他准备绕过那道沟壑前往城主府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山道上头。那道身影渐行逾近,希洛始看清是雷明顿。
让他感到古怪的是,雷明顿竟然全身披甲,一脸肃穆。
“雷明顿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希洛皱眉问道。
雷明顿大声道:“是阴影公国的异族袭击了城主府,他们还杀了我的父亲和大哥,就连帕森也给带走了。希洛团长,你常驻军营,难道不知道这半年以来,军营里那个独立营地中藏着什么吗?那里藏污纳垢,不管是谁招引进来的,今天我将代替死去的父亲和大哥彻底清扫那处地方!”
“山城是帝国的山城,我以未来山城之主的名义起誓,绝不允许山城中有一丝异族活动的痕迹!”雷明顿一改往常纨绔恶少的形象,一脸大义凛然地喝道:“谁与我来!”
他拨剑指往远处军营。
士兵们面面相觑,希洛更是心知肚明,那个独立营地便是为雷克德伯爵自己招引进来的异族士兵而设。希洛为了这个营地还得罪了伯爵,这半年来几乎被投闲置散。军营中的士兵也隐隐知道一些内幕,只是禁口令一级级地压下来,没有人敢谈及罢了。
现在却被伯爵自己的儿子一口叫破,希洛总觉得讽刺无比。而且听雷明顿的口吻,这摆明了要接手山城。想想倒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伯爵和约普尼死了的话,再加上帕森失踪,那现在唯一有资格继承山城的,还真只有一个雷明顿。只是,这里面的内幕就这么简单?
希洛不愿再想下去,他不屑于那些阴谋手段,可不代表他不清楚里面的厉害关系。特别是这种涉及到权力交替的环节,他又不是雷明顿家的人,像这种事能不插手还是不插手的好。
这时雷明顿朝他看来。
希洛哪不会意,当下对后面的士兵叫道:“没听到少爷的话吗,为少爷备马!”
雷明顿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这一切,艾伦在领主府中看得真真切切,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
帕森被扔到了坚硬且冰冷的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拆掉蒙在身上的被单。视线在片刻后适应了当下的环境,看清这是个窄小错暗的房间。墙壁是用木头砌成,一张单人床和几张桌椅是这个房间唯一的摆设。然后他就看到一道身影,那个把他从领主府里带出来的男人就站在眼前,只是他胸口以上的部份都藏在了房间的阴影中。
帕森忍不住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那人用淡漠的语气说道。
帕森这才想起在家中卧室,雷明顿要杀他的狰狞模样。他颤声道:“雷明顿要杀我,不行,我不能继续呆在山城,我得离开这里。”
他要爬起来。
撑在地上的手掌,指缝间突然多了一把无柄的短刃。短刃再往前一点,就可以钉在他的手掌上。帕森浑身一抖,只闻前方那人道:“你如果现在出去,我保证雷明顿立刻会逮捕你,然后你就等着死在哪个秘密的角落,尸体成为某些花草的肥料好了。”
帕森脸色一下子白透。
那人继续道:“雷明顿大概对你已经了全城大搜捕,所以这里是目前唯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给我呆着。我可不想费尽心思把你救出来后,又白白便宜了雷明顿。如果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在这里直接杀了你省事。”
“我不走,我不走。”帕森想了想,央求道:“可否把奥丽也接来,雷明顿肯定会对她下手的。”
“你也知道雷明顿会对你那个心爱的歌女出手,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如果我把奥丽接来,雷明顿就能够摸到这处地方。帕森少爷,外头已经天翻地覆了,就请你别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一个歌女。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想把属于你的东西重新抢到手中,就好好听听我的建议。”
“抢?怎么抢?”帕森苦笑起来:“雷明顿一旦发现我就会杀了我,再说,现在父亲死了。如果连约普尼也出事的话,雷明顿肯定会接手山城。哦,他想杀我也是因为这一点吧?那么今晚袭击城主府的杀手,是他找来的?”
“看来你还不太笨,没错,情况大概如此。”那人淡淡道:“现在我问你,想不想重回城主府,以山城之主的身份?”
帕森眼中涌起复杂的神色,那人也不催促,让他可以仔细想清楚。帕森倒也没犹豫太久,片刻后他咬牙说:“当然想,雷明顿要杀我,那我就杀他。只要我有那份力量!”
“只要你有这种想法,我就会给你那份力量。”
帕森疑惑道:“你究竟是谁?要什么要这么帮我?”
“我的身份不能告诉你,这是为了你好。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是雷克德伯爵吩咐的,三个儿子之中,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本来只是一着以防万一的布置,但没想到今晚用上了。先这样吧,你好好休息,会有人和你接触。帕森少爷,你不会知道伯爵给你留下一支什么样的力量。”那人说完,离开了房间。
贝尔摩德把门关上,通过一条长廊,走进明亮的大厅里。大厅里头,斯伯莱登早在一旁等候,贝尔摩德朝他点点头说:“帕森少爷就交给你了,一切按照计划来。”
斯伯莱登笑容满面:“我知道怎么做。”
“嗯,那这里就交给你,我还得走一趟。今晚可真忙。”贝尔摩德摇了摇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