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先点头一笑,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深究了。毕竟这种事凭国人的智慧和经验完全能推导出不同的结果,其结果主要还是看你想要什么。比如有人连生七八个儿子,想要个女儿时,很多人就能从细节上,比如能吃酸还是辣,或是肚皮的形态来推断是个女儿,当然生下来时总是有一半一半的机率,要是准了,这种经验就会被大为推崇,其实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怎么蒙都能对上几次的。
这种事情在后世是能控制,在此时就完全看天意。
王心源的话徐子先也没有太当真,只当是过年时说喜话的报喜人了,当下只是微微一笑,便是在众多甲兵的簇拥之下,飞驰向花溪而去。
沿途徐子先特意绕道丘陵区域,看到茶山附近采茶人颇多,原本这些丘陵区域长满灌木,就算是荒草都长的比人还高,开荒过后再复深耕,当然也要火烧驱除杂草灌木,然后再施肥,种植茶树,到此时终于收获的时节了。
而且有更多的丘陵区域都开发成了茶山,这些地方早前被烧荒过,开垦起来也是相当的容易,只要有充足的农具和人力畜力,开出几十万亩上百万亩规模的茶山也就是时间问题。
马队飞驰而过,听到动静的百姓无不起身观看,待看到秦王纛旗之时,很多人相当惊喜,不少人脸上顿时是显露出笑容,大半的人先拱手作揖,然后向着马队这边挥手问好,妇人们更是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众人脸上都是敬仰爱戴的神色,笑容也俱是发自内心,各人从流民,贫民,从这些赤贫阶层被引入东藩,在此之前他们难得温饱,并且要被胥吏所凌辱欺压,生活相当的不如意,很多人三十来岁就齿牙动摇,满头白发,这是因为盐份摄入不足,营养普遍缺乏,加上生活的重压使他们未老先衰,很多人四十来岁左右就差不多快老死了,赤贫阶层的平均寿命应该还不到四十。
很多孩童早早夭折,男子和妇人的青壮年时期一晃而过,很多人多半都活不到五十。
饥寒交迫不提,有病只能熬着,没有钱治病,眼睁睁看着孩子在怀中哭嚎夭折,大魏有过富裕的时期,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也很过的去,近三十年来,朝廷对民间的聚敛和压榨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如此,朝廷的财政仍然是接近破产了。
迁来的百姓大半是赤贫,种种凄惨情形徐子先也是清楚,徐子先也不知道怪谁,不过眼前的这些人算是因为他而改变了命运,众人对他的爱戴和忠诚很显然是出自真心,很多人在道边不停的打拱问好,口中念念有词。
待至花溪别院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别院外等候。
由于水师逐渐强大,威胁可能在几百海里外就被清除了,东藩这里只保留着大片的军营区,要等再下一轮的大征兵时才会把这些兵营填满。全部陆军各军已经迁走,骑兵也到福建路进行日常的驻扎和训练,牧场还在,就在花溪上游东北部方向,马群在持续的扩大之中,但那些天方马想要扩大到满足数万人的骑兵,最少还得十年以上的功夫,甚至不止。
如果不再持续购入战马,并且扩大放牧地,就算十年功夫,想把马群壮大到一定基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眼前东藩的牧场,徐子先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倭国拿下虾夷养马地,十来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比东藩的气候要冷的多,但地方大,去掉森林和山地,最少也有比东藩面积还大的平原区域,生活在那里的虾夷人才十来万人,倭国只建了一个城和派驻了一个旗本,不趁着这样的机会拿下来就太可惜了。
拿下虾夷地,将眼下的战马移到虾夷地,开辟过万平方公里的大型马场,再陆续买入天方马和上好的河唐马,估计五年之内马群会到三四万匹的规模,但战马长大,训练,再交付骑兵,五年为期都是照少了算的,预计在十年之后,差不多马群达到二十万匹的规模,那时候组建一支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强悍骑兵队伍,这个目标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
徐子先也是略感唏嘘,农耕民族养马实在太不容易了,汉时的马容易得是因为掌握着河套地方,这些地方现在全是北虏的地盘了。到唐时还掌握着朔方,陇右,不光是河套地方,包括北庭和安西这样的都护府都是建立在游牧区,唐军不光是有自己的大规模的养马场,还有几十万上百万规模的附属部族,不管是归化的突厥人或铁勒人,又或是吐谷浑,回鹘,都或长或短的曾经为唐军所用,其部族的战马当然也是源源不断的提供给唐军使用。
对农耕民族组建的国家来说,战马其实关系到生死存亡,大魏的统治者们忽略了这一点,可能是从开国之后就面对四方强邻,缺乏进取心,只愿守成防御的心态造成的。
牧场原本是李仪与孔和等人直接负责,也是彰显当时的南安侯府对牧马监的重视,就算现在,也是交给几个相当老成持重的官员负责,同时也挑选了一些精干的吏员当助手。
另外骑兵第一营,也就是现在的骑兵第一军有大量的留守人员,负责接收战马,运送新至的战马到牧监之中。
土著之中也是有很多人被募集过来,他们负责打下手,放牧,涮洗,看守牧场的外围。
在徐子先等人经过的时候,很多牧场外围的人也在欢呼,其中就不乏断发纹身的土著们,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下来,原本桀骜不驯的土著已经大批量的下山,种田的佃农,赶车的车夫,各种技术工程打下手的小工,还有在牧场,船厂,铁场做工的土著。
特别是在中部地方,矿山铁场之中已经吸纳了过千土著。这些土著不会种地,打猎看着好,其实很难温饱,刀耕火种的生活连温饱也保证不了,在汉人这里找到活计做之后,这些土著和他们的家人最少能保证吃饱穿暖,这是一个相当显著的变化,可能十几二十年后,所有的土著老人离世之后,高山土著们可能都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除了衣着发饰之外和黝黑的皮肤之外,其和魏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了。
在别院之下,有陆军第一军的留守人员,这是秦东阳特别挑出来的精兵强将,人数有一个营,配合外围的警备士和防御设施,哪怕有过万土著来攻,也可以保证别院这里的安全。
防御设施,警备力量都是充足,一切俱是为了保证两个王妃的安全。
在花溪下游的出海口有简陋的港口,随时都有一艘战舰轮班停泊,那里距离别院不到十里,真的有什么警讯,别院中人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上船离开。
徐子先抵达之时,留守的军人和官吏们已经闻迅在别院之外等候,众人都很识趣,见礼之后便陆续主动离开了。
林绍宗领着所有警备人员陆续防备,只有徐子先一人走进大门,绕过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照壁,迈过二门的门槛,走上湿漉漉的青砖铺成的甬道。
陈文珺和秀娘二人都挺拔着身形,笑意盈盈的站在堂房之前,小妹则是站在房檐一侧,眼圈微红,看着眼前这一切。
徐子先感觉自己的眼一酸,差点儿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兄回来了。”小妹适时上前道:“这一次是要住一阵子,还是过几天就走?”
“住一阵子。”徐子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刚刚真是差点儿失态了。但他也不会觉得丢脸,眼前的三个女子,两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最亲的血脉相连的妹妹,就算当她们的面失态也没有什么。
小妹脸上显露疑惑之色,反而陈文珺和秀娘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色彩出来。
“没有什么变故,福建路和东藩一切如常。”徐子先走进堂房,喝着秀娘亲自端过来的饮子,对小妹说道:“北方将有大变,我请减赋税之事引发轩然大波,福州城里肯定有人会跳出来,叫他们吵吵一阵也好,发泄一下怨气,我在府城里,人家便不敢出声了。叫他们喊两声也还好,省得憋气憋出毒来,要付诸实际就不好了。另外也是躲一躲朝廷的诏使,现在隔几天就有朝廷的诏使到福州,催逼我配合转运使司赶紧催征缴纳积欠税赋,另外开征春税……我要是按此前的份额征税,就等于是送脸下乡了,现在只能躲到东藩来。没有我的话,朝廷的使者都找不到船到东藩,叫他们在福州找李公和林斗耀的麻烦去吧。不行的话,孔玄平也能上去顶一顶……”
诸如什么“送脸下乡”之类的疯话,小妹和陈文珺,秀娘几人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虽然徐子先没有说的太明白,众女子也都是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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