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甘棠微笑着说。
他往营帐方向看了一眼,看见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于是继续对许问解释了一下。
理论上来说,他跟京营府并没有直接关系,甚至算得上平级。
但这次京营府想要派人加入竞选,却直接找上了他,愿以京营府队伍为从属,让他统领加入竞选。
原因很简单,两点,第一,看中了他的艺术功底与建筑经验;第二,看中了全分法。
“京营府?他们不是……”许问想起在龙神庙时遇见的那支队伍,有些惊讶地说。
那次接触,他能感觉到京营府的底蕴,但同时,也能感觉到因此而来的保守。
他们的手艺当然是非常强的,但更加重视传统与手艺,全分法对他们来说,理应不在考虑范围内。
“呵呵,看来京营府也感觉到一些危机了啊。”朱甘棠轻笑着说。
“……不管怎么说,愿意改变总是好的。”许问顿了一下,突然也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也是内物阁成立的好处之一。
一家独大,很容易从此停驻脚步。
有了竞争,死水才能被搅动,才能不断寻求进步。
当初建立内物阁的那位,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点,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我最近一直研究全分法,略有一些心得。没想到你也会参加,我这个赝品要碰上正主了。”朱甘棠笑看许问。
“哪里。所谓全分法,只是一套理论,具体实践还有很多细节,朱大人如果能将其完善,那最好不过了。”许问认真地说。
朱甘棠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行,那就正面较个高下吧。”
趁着这点时间,朱甘棠又给许问介绍了一下其他三位竞争者的信息。
李全就不用说了,内物阁的大佬,刚才跟许问打了照面,这人一直就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严肃样子。但他的手艺的确非常高明,尤其擅长石雕,手艺出神入化。
梓义公所那位名叫刘万阁,看着有点年轻,其实已经五十岁出头了,在参与竞选的几人里年纪最长。
他身为墨工,个人能力当然不用说。瓦工包括砖瓦两项,他的砖雕与瓦当都是一绝,除此以外,他还有一手“天衣无缝”的技术,在中原一带鼎鼎大名,传说中的“秦堂”就是他的作品。
秦堂这个地方许问在路上的时候曾经听说过,是冀中地区一座极其出名的大宅,秦氏家族的祖宅。
它正是以砖雕与瓦当出名的,有十里连锦之称。所谓的十里,是指秦堂之内曲折连绵的砖墙檐瓦,连接起来一共有十里。这十里全部精工雕刻,处处不同,处处奇巧。
许问听说的时候很有些向往,很想亲眼看一看,可惜他们的路程是固定的,秦堂离得有一段距离,没这个机会。
没想到没看见那座传说中的建筑,却先一步看见了它的建造者。
“十里连锦其实不是刘万阁一个人完成的。”
许问往刘万阁的方向多看了两眼,接着又听见朱甘棠的声音。
刘万阁除了自己的手艺,还有一绝,就是他带徒弟的本事。
刘万阁非常擅长调教弟子,二十多年时间,陆陆续续,一共教出了七十多名徒弟,大多数都传得他一身本领,雕刻手艺跟他一样出色,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这些徒弟也相当于是他的一支亲兵,指哪打哪,很多工程其实都是他们一起完成的。
“他后面那些就是他的徒弟?”许问之前就觉得刘万阁身后那些人素质好像不太一样,这时马上就联想到了。
“对,是其中一部分。”朱甘棠点头。
一部分……的确,只有三十多个,跟这帮南粤工匠的数量差不多。不过训练的时间,两边可就差得太远了。
介绍完刘万阁,朱甘棠又指向了最后一名竞选者,也就是那个高高大大的白胖子。
“京营府另一人,姓王,名叫王一丁。”
“王一丁?”
“王一丁也是个奇人。他之前只是京营府的一名四级工匠。之后京营府在京都建墨艺殿,他一图推翻四名皇家工匠的设计,成为墨艺殿的建筑主官。由此,他直升京营府一级大匠,工部侍郎,领京营府主事之职。”
“那四位皇家工匠之一,是孙博然孙大人?”
“是。”
果然是他!
许问以前就听过这个名字,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一次是孙博然说的,说的也是这件事。一名小工正好在皇帝视察现场的时候画出了墨艺殿的全貌,推翻了四位顶级工匠的设计,一举成名的故事。
当时这个故事激励了无数徒工试的学徒,即使对许问来说,也像个传说。
另一次是不久之前,西漠队上路之后提到的。据说王一丁王大人生来天赋异常,对尺寸绘图的定位极其精准,能够徒手绘图,精确到分。
一寸十分,一分就是0.3厘米左右。徒手绘图能精确到这种程度,的确非常厉害,现在的许问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水平。
他之前还想着有机会去京都的话,一定要拜会一下这一位,没想到现在在这里就见到了?
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我听说他才过弱冠之年?”他忍不住问。
“是,现在也是最年轻的工部侍郎。”朱甘棠说。
“……真看不出来。”许问说。
大部分工匠长期做体力活,身材都比较精悍,他听说王一丁的故事的时候,脑补定位的形象差不多也就是这样。
结果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这时代非常少见的胖子,白胖高大,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几乎看不出是天生眼睛小还是被肥肉挤的。
也正是因为他这么胖,他看不出一点年轻人的意气风华,许问之前还以为他三十多岁了呢……
朱甘棠、李全、刘万阁、王一丁。
这次西漠行宫主官竞选的四位竞争者。
四人都各有擅长,其中资历最浅的朱甘棠,也主持过园林建筑,全部都是已经证明了自己实力的资深工程师。
许问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带的还是一支货真价实、磨合时间极短的杂牌军。
这次“考试”,无疑是他学艺以来,对手最强、难度最大的一次。
当然也是最刺激的一次。
不过说起来,这样的竞选成员,评委又会是什么人?
竞选的具体项目和标准又会是什么?
许问正在想着,突然听见声音。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起转头。
那一边,营帐的大门正在徐徐打开,木栅门后,一支兵士队伍列阵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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