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布后宫人员已经在宫宴当晚悉数遣散,主子都不在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宫人侍候,此时的歌布后宫就跟冷宫没什么区别,就连地上的枯枝都没有人打扫了。
纳兰景走在歌布后宫的小巷子里,看着这一幕幕萧瑟景象,嘴角微微挑起,尽是笑意。
没想到歌布国君竟如此不堪一击,头些年见他运筹帷幄,与东秦几大家族明里暗里关系紧密,他还以为这位国君能干出多大的盛事来呢。谁成想到头来被个小姑娘给收拾到这般景象。“啧啧。”他摇摇头,“看来从前还是太高估歌布国君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正中师父计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寒甘想动东秦不容易,但是在东秦身后捡歌布这么个便宜,到也不是不可能。先锋的事就让东秦人去做,等那位公主和太子把该料理的都料理完,凭我们寒甘的火枪,趁火打劫将歌布收入囊中,还是很轻松之事。”
他对此胸有成竹,寒甘火枪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这么多年过去,师父已经研制出许多许多,寒甘一多半的将士手里都有一柄火枪在。有这样的队伍,区区歌布不在话下。
他对此很有自信,甚至走在后宫时已经在幻想这座皇宫就是他们寒甘的囊中之物,每一座宫院要做什么用途,要住进去什么人,都有了一系列的规划。
说起来,这到是跟白鹤染与君慕凛二人的作风不谋而合,只不过前者是理所当然,而后者,则是在寒甘谋划歌布的同时,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思。
他叫纳兰景,是寒甘国君纳兰夺最小的弟弟,同父异母,今年将将三十。
纳兰夺做国君那会儿他才刚刚出生,可惜命不好,刚出生不到周岁,父王就死了,他都没感受到皇子的待遇,就轮到皇兄登基,成了最小的王爷。
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他觉得如果父王能再多活个十年八年,国君之位指不定就能传给他。毕竟他是父王最小的儿子,最小的儿子最招人疼啊,父王一激动把君位传给他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他就是个王爷命。
但是他不信命,也不认命,做了三十年的王爷,早就够了。他也是姓纳兰的,为何寒甘的君位不能让他也分一杯羹?皇兄岁数也大了,再过几年闭了眼,难道他还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皇兄的孩子继承君位吗?到那时候可就真的没他什么事了。
所以他这些年都在谋划,谋寒甘的君位,也谋着巴结他的师父,寒甘丞相,盖尔。
盖尔这个名字很奇怪,既不像寒甘人,也不像东秦人,更不像罗夜或是歌布人。盖尔的长相更奇怪,头发是黄色的,眼睛是碧色的,鼻梁很高,眼窝深陷,皮肤白皙。
皇兄说盖尔是位异士,异士总是跟常人不同的,所以盖尔在寒甘的地位极高。
他拜了盖尔为师,因为盖尔确实有本事,不但为寒甘带来了火枪,还教会了他很多本事。
比如说他现在就会说一种话,一种完全不同于这片大陆人说的话,这种话只有他和盖尔两个人会说,连他的皇兄都不会。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用这种话在跟盖尔交流,两人说重要的事情都是用这种话在说,这样才不会被人听出端倪来。
盖尔很支持他夺走君位,当然,他也许了盖尔更大的好处。盖尔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他不甘心只做一个丞相,就如同寒甘人不甘心只在北寒之地生活一样。寒甘人妄图入主中原,最差也得是取代歌布。那么盖尔的野心就是自立为王,独霸一方。
皇兄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即使他有火枪,但大军还是在纳兰一族的手里握着。他一人能使几柄火枪?打十人行,百人也能震慑,但是千人呢?
盖尔当然晓得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他都默默的做个臣子,丝毫不敢表现出磅礴野心来。但是这些话他会跟自己唯一的徒弟说,所以纳兰景知道盖尔的很多心思和秘密。
于是他答应盖尔,只要盖尔能助他登上君位,那么等到他占领歌布,坐上歌布国君之位时,寒甘的国土就送给盖尔了。如果将来盖尔能再助他拿下东秦,那么歌布就也送给盖尔了。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纳兰景请旨,前往歌布打探情报,这才有了纳兰景此番行动,
当然,除此之外,他此番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就是替他的师父去看一个人,一个女人,生活在歌布后宫的女人。
师父说,那个女人姓吕,是歌布国的贵太妃,是他年轻时认识的一个朋友。
纳兰景知道这朋友是什么意思,可那贵太妃也太老了,这么老的朋友有什么好看的?可惜了歌布后宫那些好看的女子,都给放出去了,要是留下几个,到是可以送给他的师父。
他一路走着,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宫院前。这宫院很闹腾,跟后宫的冷清格格不入,且里面尽是男人的声音。他知道那些男人叫做形父,是被歌布国君掳进宫里来的。以前这些人也曾风光过,也曾肆意过,但是随着后宫妃嫔的遣散,他们就成了最没用的一群人。
形父们都被集中关着,这些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只是在意那里面的一个人。
数日前,他把一个人送进后宫,放到了形父住的宫院里。那时还没有遣散后宫,一个宫院里往往住着四五个形像。他把人扔进去时也没有人怀疑,只当是又从哪里找来的可怜人。
只有他知道,那是东秦九皇子的侍从,他对付不了东秦,也拿那位九皇子没办法,但一个侍从落到他手,他就没有理由完完整整地再还回去。
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有趣,好玩,羞辱,总之,他把无言丢进形父的宫院里,等的是宫人们把他当做形父,送到妃嫔们的寝宫。他想等着这个东秦侍从犯下错误,再把这件事透露给东秦,看看东秦到时会是个什么反应,一定十分有趣。
却没想到,人还没等犯错呢,歌布后宫就没了,无言也随着形父们一起被送到了这座宫院里关押着。他咽不下这口气,宫宴当晚就放了一只疯狗去咬了那人一顿。
他的师父盖尔曾告诉他,世上有一种病叫做狂犬病,也叫恐水症,被染有这种病的狗咬上,人就会也得这种病,会死,很快就会死。
那人被咬了两天了,应该就要死了吧?他或许可以把尸体给运出来,扔到官栈,让那伙东秦人看看,难过一下。哦,也不知道区区一个侍从,值不值得他们难过。
他往前走了几步,一纵身就上了宫院的墙头。向下打量时,却怎么都没发现无言的身影。
纳兰景就纳了闷,人呢?怎么不在下面?难不成已经死了,被人清理走了?会有那么快吗?师父说能活个三五日的,怎么这么快人就不见了?不应该啊!
有心想找人问问,可他自己的身份都说不清楚,能去问谁呢?
无奈地摇摇头,跳下宫墙,默默地走了。
彼时,白惊鸿与巴争也在宫里随意走着,她问巴争:“国君怎么可能五天就死,我的计划没有这么快的,你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吗?你是卦师,也给我算算。”
巴争看她,摇头,“我的天卦不是见什么人都给卜的,惊鸿夫人,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还不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切都是天意,一切也都是最好的安排。也许今日就会有人进宫来与你说这件事情,到时你自会明了。”
白惊鸿冷哼一声,“是,我不配,巴争,既然我不配,那你到秋风殿找我干什么?真的就只是为了问候一声?我连让你卜一卦的资格都没有,你问候我作甚?”
巴争淡淡开口:“如今你位同皇后,只你一人的话国君能听得进去,所以我想请你去和国君说,放了那些形父。他们也都是些可怜人,他们也有家人,甚至有的还有子女。你若是能可怜可怜他们,就一定能有办法让国君把他们都给放了。”
“我可怜他们?”白惊鸿都听笑了,“当初我被送进歌布皇宫,受尽屈辱,谁又可怜过我?大卦师,你有可怜过我吗?有为我向国君陛下求过情吗?”
巴争不语,低下了头。白惊鸿再笑,“从前的你没有帮过我,那么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去帮助别人?那些形父也配称可怜?他们遭过什么罪吗?还是他们挨过什么打吗?都没有,好吃好喝供着,还把后宫妃嫔都给了他们,比起我来,他们的生活简直是在天上。何况你去问问,如果后宫还在,那些人又有多少愿意放弃这一切,再出宫去过原来的生活?”
巴争还是不语,他知道,白惊鸿说得是对的。
“我不是圣人,我也没有那么高洁的品格,所以我只管自己,管不了旁的。巴争,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宫里转转,与你之间,也没有多少话是可说的。”
巴争点点头,“好。”再瞅瞅白惊鸿,留了句:“万事小心。”转身朝着另外的方向走了。
白惊鸿看着他走远,面上泛起苦涩。如果当初她在歌布皇宫里遭罪的时候,能有人也替她说句话,该有多好。
她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就沿着宫巷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再停下来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座宫院的门口,是琴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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