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傲被逼到了一个死局中,没听说有国君遣散后宫的,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逼迫着遣散后宫,还是以外界那样的传言做为理由,这让他觉得是人生最大的屈辱。
若那传闻是假,他大可不必这样在乎,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惩治。可坏就坏在传闻是真的,他的确就如人们所说的那般,患有瘾疾,无法人道,圈养形父,祸害后宫。
今日这些人他若放了,他的脸就没地方放了,可若不放,只怕也不能善了。
淳于傲不知该如何做了,无奈地将目光投向巴争,希望他的大卦师能够替他解围。
可这巴争再天才,再有奇遇学得一手天卦之术,他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能给国君什么帮助?他如果能破得了这个死局?
这时,白惊鸿走上前来,走到了淳于傲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只他们二人才听得见。她对淳于傲说:“陛下,既然她们都不听话,那就别留着了,要走就让她们走好了,反正今后陛下会有专属于自己的后宫,这些人留在宫里也是碍眼。不如就遣散了去,就当是……”她斟酌用词,“就当是对她们和她们母族的羞辱。陛下,妃嫔被赶回娘家,这可是大耻啊!可比直接杀了还叫人难堪。以后她们的家族谱里都会记上这一笔,会世世代代都记载着他们家有被国君赶回去的女儿,有被废黜的妃嫔。他们会被人嘲笑,世世代代。”
淳于傲盯着她,似乎有被说动几分,“你可确定孤王的隐疾能够治好?”
“陛下不相信林国医吗?”
“孤王自然是信的。”他深吸了口气,想起从前的林家,心里对白惊鸿的话又信了几分。
是啊,林寒生不会错,那是蛊医,可不是普通的医师。白惊鸿是跟着林寒生走的,一直都跟林寒生在一起,所以林寒生死前给她留了药,是很有可能的。
淳于傲头脑有些发热,隐疾能治的喜悦和被众人逼迫愤怒混杂在一起,让他的思维都有些混乱,判断是非真假的能力也直线下降。他相信了白惊鸿,也信了羞辱这些朝臣的话。
白惊鸿继续游说:“陛下别生气,今天应该开心的,把这些女人都送走了,咱们就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个清静的后宫。至于那些形父……”她想说也一并放掉,可又觉得这样做就太明显了,于是改了口,“不过找个地方关起来,以后慢慢再处理吧!”
淳于傲终于点了头,“好,爱妃说得没错,孤王是该拥有一个真正的后宫了。”
他看向下方跪着的人,无论是妃嫔还是那些夫人们,越看越心烦,越看越厌恶。于是干脆大手一挥:“都滚吧!孤王不想再看见你们这些女人,宫里会下废黜的旨意,记着,你们是被废黜出宫,是家族的耻辱,也是歌布永远唾弃之人。”
“臣妾谢过陛下!陛下万岁!”面对所谓的耻辱和唾弃,这些妃嫔娘娘们长出了一口气。耻辱就耻辱吧,比起耻辱,在宫里生不如死的日子才更难熬。因为妃嫔自杀会祸及母族,所以她们不能死,可是活着又太痛苦了。出宫,是她们无时无刻不在做着的梦。今日梦圆,哪里还顾得上耻辱,只要能出宫去,就是一辈子去庙里当姑子,她们都是乐意的。
夫人们也开始哭着磕头,然后冲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些没有来参加宫宴的妃嫔美人们,也有宫人往后宫去叫了。今夜不管有没有家人来求,后宫全部清空,是国君下达的死命令。有家人领的,就跟家人回去,没有家人领的,就出宫去自生自灭。总之,歌布皇宫再也不会留她们,在淳于傲看来,这些人回去了是她们家族的耻辱,继续留下,就是他的耻辱。而他,隐疾即将得治,再要这些女人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至于自生自灭的那些人会不会乱说,此刻的淳于傲已经顾不上想那些事了。反正外界流言已经不可控制,他也不介意再多一些现身说法的事情出现。他现在只想让这一幕快快结束,甚至这场宫宴都得快快结束。他要回去,要带着白惊鸿一起回去治病。只要病好了,所有的一切就都会回到正常的状态,今日的死局和窘境,也将不复存在。
“今晚的宫宴就到这儿吧!”他开了口,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巴争立即上前,低声提醒:“陛下,不可。今晚还有一事,关乎国运。”
淳于傲一愣,随即也想了起来。是啊!还有一件事没做呢,他还没给他的萱儿和琴扬公子赐婚呢!可是他现在有点儿不愿意赐这个婚了,白惊鸿的回归为他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让他认为自己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他还是能够成为一个有无数子嗣的国君。
所以淳于萱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视之为唯一,甚至为了这唯一的孩子他都可以搭上任何的一切。
现在他不是那么在乎那个女儿,再想想这个女儿之前那跋扈的样子,还有昨日竟把宫中辛秘之事给宣扬出去,他就气恼,恨不能一巴掌把这个女儿给拍死。还赐婚?赐哪门子婚?
他闻哼一声,同巴争说:“圣运公主大婚,还要请出前太子来镇恶,孤王觉得并不值得冒险,所以这个婚,便不赐了吧!”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那些光顾着哭的夫人和妃嫔们或许没有注意,但已经走到高台上来的淳于萱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当时就急了——“父王此言何意?为什么说好的为我和琴扬赐婚现在又要反悔?父王,您是国君啊,一言九鼎,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放肆!”淳于傲又怒了,“你是在质问孤王吗?吃里扒外的东西,今日这一出事端皆由你而起,孤王没治你的罪你就该庆幸,还想要求赐婚?”
淳于萱吓坏了,印象中父王从来没有这样子同她讲过话,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她的父王都是舍不得说她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这般严厉了?
“父王。”她试探地道,“父王不疼萱儿了吗?父王为何这样说萱儿?父王你看看,我是你的女儿啊!我跟他们……”她又下意识地想说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可再想想父王刚刚的话,便没敢说,生生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淳于傲抬起手,真想把这个女儿给拍死,也想把所有知情人都给拍死,就像当年夺这个君位,弄死了前太子一家那样,一个都不留。
却在这时,白鹤染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就像鬼魅一般,忽然就出现了。
淳于傲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样就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就坐回到了龙椅上。
白鹤染都看笑了,“这是干什么?怕我?怕我给你下毒?放心,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怎么可能傻到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儿给你下毒呢!我还得留个好名声,在这些人心中博个好形象呢!”她往前走,笑颜如花,“陛下,我是替我表姐来求情的。既然陛下不想为琴扬公子和圣运公主赐婚,那不如把这个婚赐给我表姐吧!我表姐跟琴扬公子是旧识,两人情投意合,是圣运公主抢了她这份好姻缘。所以您若不想成全圣运公主,那便成全我的表姐,好不好?”
“不好!”淳于傲几乎是脱口而出,“白鹤染,死了这条心,本王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说完,大手一挥,“去,把那琴扬公子请上殿下,孤王要为他和圣运公主赐婚!”话毕,又看向白鹤染,突然展了一个阴邪的笑来,“想要威胁孤王,你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白鹤染知他这话的意思,是说想要用给圣运公主下毒来威胁他,这个主意打错了。他现在被隐疾能治好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已经不在意圣运公主这个女儿了。所以即使是毒发,他也不会觉得怎样,她自然不可能再用一个圣运公主去威胁歌布国君。
可是……他也笑了,“国君陛下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何时威胁过你?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见过圣运公主,就是给她下了什么毒吧?我的国君啊,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我从来没对圣运公主使过毒啊?你可别自己把自己给吓着!”说完,往后退了去,“既然不能成全我的表姐,那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本就是上来为表姐求情的,你既然不同意,那我就回去安慰安慰她。唉,心上人被抢,她是又伤心又难过,怕是回去还得闹上吊什么的,这可如何是好。”
这话又听进了淳于傲的心里。任秋雁会因为琴扬跟萱儿的事闹上吊?这可真是太好了。今日那贵太妃没给他好脸色,甚至还让他难堪,正愁这口气没地方出,任家就主动送上门来。
真好,只凭这点,这个婚就该赐。
于是他大笑起来,“萱儿来,到孤王身边来,咱们一起等着那琴扬到霜月殿,父王这就给你们赐婚,还要择个良日,让你们尽快完婚!”
白鹤染回到座位上,偏头去看殿外,一青衣公子正迎着弯月,一步一步朝着殿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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