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侧耳去听,的确有人声,还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小孩子在哭,声音很微弱,紧接着就有个妇人的开始哄他,可惜哄不好,孩子依然哭闹。
白鹤染说:“那孩子病了,这种哭声不是一个健康孩子的哭声。”
“跟水声是一个方向。”剑影往树林里指了一下。这个季节的歌布还没长绿叶,树木虽然也长了新枝,看是看起来依然萧瑟。“属下过去看看。”
他说完就要走,白鹤染也跟了过去,“一起看看吧!”
白惊鸿便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并跟着。她现在是白鹤染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水声也越来越近,三人很快就发现果然是一条小溪。歌布多山,溪水应该是从山里流出来的,十分清澈,哭声也在溪水边寻到了源头,是个年轻妇人抱着个孩子,孩子看起来也就一岁多,脸通红,起满了红红的小疙瘩。
妇人吓一跳,怀里孩子搂得更紧了,一步步往后退,时刻准备着拔腿就跑。
剑影身形一晃,眨眼间就转到了妇人身后拦住了她的去路,妇人更恐惧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她想说再过来我就跳河了,可是瞅瞅那溪水,才没脚脖子,显然是不成的。又想放狠话,可是剑影一身杀气,狠话也放不成。
妇人吓坏了,抱着孩子直打哆嗦,但依然坚强又倔强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
白鹤染尽可能地将声音放得轻柔,安慰她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坏只,只是路过这里想来找口水喝,恰好听到有孩子的哭声,这才寻了过来。”
“找水喝?那你们喝了就赶快走。”妇人依然警惕。
白鹤染摇头,“不急走,我们还想歇歇脚。”
“这里有什么好歇的?”妇人突然激动起来,“别在这里歇,再往前走走就快到凤乡城了,到了凤乡你们再歇,别在这里歇,这里不吉利。”
“恩?”白鹤染不解,“何出此言?不过是一条平常小路,林子里有一条平常小溪,怎么就扯上不吉利了?这位大姐,你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我瞧这孩子好像是病了。”
“对,是病了。”妇人也不避讳,只是说,“病不病与你们无关,你们快走吧,这个地方已经走丢过两个人了,保不齐你们歇一歇就把自己给歇丢了,到时候剩下的那个就只能不停地寻找,一直找到死为止。”她越说越激动,“快走吧,既然不是坏人,那就赶紧离开这里。”
剑影冷冰冰地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走?既然知道这里危险,为什么还抱着个孩子晃悠?”
“我不能走!”妇人十分坚决,“我还要找我的男人,我要是走了万一他再出现,该去何处寻我?我是死也不会离开这里的,他在哪里丢的我就在哪里等。”
“你男人丢了?”白惊鸿也不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于是紧着问了句,“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你仔细说说,我们一路过来也走了半个多月,你说你男人的样子,兴许我们路上遇着过,也好帮帮你。”
“你们……遇着过?”
“我只是说兴许。”白惊鸿继续劝她,“你把你男人的样貌说一说,我听听。”
白鹤染听着她这样问,心思一动,也想到了些事情。可是那妇人却摇头,“我不说,我就自己找,你们别跟着添乱了,快走吧!我又不认识你们,谁知道你们说得是真是假。”
“我能治你孩子的病。”白鹤染突然开口,扔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这孩子是出了疹子,肯定还伴着高烧发热,吃东西会呕吐,热得狠了还会抽搐。要是不赶快治很容易烧坏了肺,到时候就难办了,会要命的。”
妇人一怔,瞅瞅怀里的孩子,再瞅瞅白鹤染,似有些动容,但警惕心过于重了,还是不敢把这话接下去。孩子在这时候又哭了起来,她的鼻子就酸了,再坚强的人,也心疼孩子。
“你真的不用怕。”白鹤染继续安慰她,同时往前走了两步,离妇人近了些。她伸出手往那孩子脸上摸去,妇人想躲,可是当白鹤染的手触到孩子的脸蛋时,原本哭闹不止的孩子竟然停止了哭声,反而看着白鹤染笑了起来。小脸蛋一个劲儿地往她的手上蹭,好像只有贴到她的手才会舒服。“你看,这小家伙都不怕我,你为何要怕?我不过就是带着个会点子功夫的护卫而已,我本身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身边这位是我的大姐姐,也大不了我两岁,我们这样的人哪里至于你害怕。”
听她这样说,妇人也放松了些,再想想也是,不过就是两个小姑娘,还没她大,虽然那个男的有点吓人,但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跟个侍卫也是应该的。当然,她主要还是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眼瞅着孩子笑呵呵地贴着这小姑娘的手掌心,不哭不闹还笑了,她心里就欢喜。
“这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笑过了,生一场病,赖赖叽叽的就是不爱好,这几天还严重许多。我也去镇上给他抓过药了,也没见效。姑娘如果能治就帮帮我吧,我……”她想说我给钱,可是又想起自己没钱,只得改了口说,“我帮你们打水,还可以帮你们洗衣裳,如果需要什么草药我也可以进山去采,我在这附近住了十几年了,附近山林里来来回回的走也一年多了,哪里有草药都熟悉的。”
白惊鸿都听笑了,“这位大姐,就算有草药,现在也不是采摘的时候。你瞧瞧那头光秃秃的山,能长什么呢?别担心,不要你银子,我妹妹医术很好,你把孩子交给她看看,我陪着你说说话。”她一边说一边帮着白鹤染把自己抱到了怀里。
许是因为白惊鸿长得好看,从前总是在人前装菩萨心肠也装习惯了,所以看起来很面善。妇人犹豫了一会儿便听了她的话,将孩子交给了白鹤染抱着。但自己也不走远,就在边上站着看,白惊鸿也不多求,也在一边陪着,一边陪一边问她:“你刚刚说你男人在这林子里走丢了,是怎么回事?大姐别多想,我就是随口闲唠嗑,你家里有人走失,你是得跟过往的人说一说,万一我们见着过,不也是能帮你一把么。”
那妇人点点头,“我知道是这个理,起初不说是因为害怕。”她又往剑影那处瞅了瞅,剑影很无奈,干脆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妇人这才放心了许多,叹了气道:“这林子的另一头有个村子,我就是那村子里的人。我和我家男人是三年前成的婚,不到一年怀了孩子。他很高兴我有了身孕,每天变着法儿的给我打猎物补身子,儿子生下来之后进林子就更勤快了,因为他挖了很多陷阱,说是要活捉兔子和狐狸,给儿子做毯子。”
说起自己的男人来,她的情绪终于柔软了许多,“我们那时候过得真的挺好的,家里虽然穷,但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我公公婆婆还在房前屋后种了菜园,到了夏秋两季都有菜吃。偶尔我男人猎到山鸡野兔什么的,家里还能吃上肉。可是没想到孩子才三个月,他说在这河边总能看着兔子,多挖了几个陷阱,要过来翻找看有没有套牢的。那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妇人努力地回想,“那天是个大晴天,我从早上等到晚上他没回来,等了一宿他还没回来,次日我就过来找,始终不见人。对了,我在河边捡到这个。”她递给白惊鸿一样东西。
白惊鸿将东西接过来,是块巴掌大的铁牌,她看了一眼便皱了眉。这东西她认得,是歌布皇宫里的东西,国君淳于傲的亲卫都会随身带上一块,以示身份。
“你男人长什么样子,能给我描述一下吗?”她问那妇人,“比如说有什么特征?”
妇人有些为难,“庄户人家,哪里会什么描什么述的,我就只会说我男人长得很高,有八尺多,也很瘦,村里人都叫他麻竿儿。要说有什么特怔……哦对了,他左耳下方有一块黑痣,指甲盖大小,很明显。”
白惊鸿闭了眼,只替这女人感到悲哀。淳于傲身长就超八尺,身形消瘦,左耳下方也有一块胎记,也是指甲盖大小。她太知道那男人去哪里了,很有可能以前在皇宫里还见到过,只是没有留意罢了。这些年这样子失踪的男人还少么,以至于她刚刚一听说这妇人丢了男人,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宫里的那些形父。
所有形父都是有跟国君长得相像之处,有的是眼睛像,有的是嘴巴像,有的是身材像,看来这妇人的丈夫是因为身量和耳下的痣都像。这样的人一旦被亲卫们发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一定会被带走。带走就是带进皇宫,妇人整日在这林子里徘徊有什么用呢?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