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被拉开,白惊鸿发了话:“谁家的媳妇就该送回谁家去,就算要打死,也得那户人家自己打死,毕竟当初娶她的时候是花了银子的。”
官差互相看了看,为首一人又往前面那辆马车撇了一眼,他听说今日林国医也是一起来的,他或许不怎么在意白惊鸿,但却不能不在意林寒生。
那妇人很快就被官差带走,送回她的婆家去。临走的时候她一直在回头看,不管白鹤染的话和给她的东西是不是让她过于震惊,她都愿意试一试。成了更好,不成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今日闹这么一出,回到婆家之后少不了要被吊起来打,甚至比吊起来打更严酷的刑罚也在等着她,是生是死都在这一线了。
闹事的妇人走了,围观的百姓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反到是围在街上,围着康学文指指点点。有人说:“这就是铜城那位知府啊?还真是咱们歌布的一条狗,你们看他那样子,自家子民被欺负成那样,他非但不管,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替那女人说,这知府当的真够可以的。”
还有人说:“东秦人就是贱皮子,用不着把他们当回事,铜城早晚是咱们的,甚至那兰城也早晚是咱们的。所以铜城的人都死绝了才好,我们可不要生下跟东秦通婚的孩子,那些嫁到提美来的女人,都不许生下我们歌布人的孩子,她们不配。”
“就是,东秦人不配与歌布通婚,嫁过来做个奴婢就是对她们最大的恩惠了。”
“东秦是下等人,我们歌布才是天下第一的上等人,总有一天东秦大地会是我们的。”
康学文嘿嘿笑着,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同意,把一个二货知府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殊不知在心里早把这些人的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个遍,甚至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把他们都给剁了。
可是他不能,他还得把这场戏给演下去,还得坚持到多花呢,绝不能在刚到提美就横生枝节。他必须忍,哪怕被人唾骂成狗,也得忍。
车队继续往前走,康学文没有回马车,而是一脸谄媚地走在下面跟歌布的百姓打招呼,还不停地说着:“我一定会好好管教铜城人,欢迎大家到铜城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铜城的一切都欢迎你们来享用。铜城的姑娘有听话的,回头我再送一些过来。”
田开朗坐在马车里,由年回陪着,一路哈哈大笑,年回对他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白惊鸿也没有上车,就由白鹤染陪着,跟在康学文的身后往前走。歌布的百姓多数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就听说是康学文的小妾,再加上白惊鸿中原人长相,所以歌布百姓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骂康学文的时候捎带着带她也一块儿骂了。
还有人情绪过于激动,伸手去推搡康学文。康学文也不还手,只呵呵笑着,脾气很好。
但很快就有人也过来推白惊鸿了,特别是一些男人,许是见白惊鸿长得漂亮,就想着借机揩一把油。于是,一只只各怀心思的手伸向了白惊鸿,一下又一下地推着她。
白鹤染护着白惊鸿,左躲右闪,一只手时不时地拦一下歌布百姓。有人见她拦着,便连着她一起推,几次都推得她直打趔斜。
白惊鸿担心她,小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鹤染摇头,小声答:“没事,让他们推,你不用理,只管做出受了委屈的样子就好。尽可能的让我替你挡着,让更多的人触碰到我,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死神来了。”
白惊鸿不明白死神是什么,但她知道白鹤染绝对不会吃亏,哪怕只是演戏,这个丫头也是从来都没让自己吃亏过的。于是放下心来,认真地按照白鹤染说的去做,眼瞅着白鹤染为她挡下了大多数的推搡,她心里想着,或许这些百姓的命,也活到头了。
原本计划要在提美城过一夜的,但因为提美城百姓的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大家一致决定离开提美城继续往前走,到城外的驿馆落脚。
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酉时末了才停在驿馆门前。年回一个劲儿地跟林寒生赔礼:“真对不住,要是知道大人您也回来,在下一定跟提美城的城主打好招呼,让他管着点儿,别闹事。影响了大人您休息,是在下失职。不过也实在没办法,咱们歌布人就是讨厌东秦人,今儿那个东秦女子再一闹腾,百姓的反感就更重了。”
田开朗点点头,“不怪你,就是苦了惊鸿,这个事儿回头你得跟提美城的城主提一提。惊鸿不但是我的女儿,她还是帮着我们歌布控住兰城和铜城的关键人物,是歌布的有功之人。何况你也该有所耳闻,她是国君陛下的女人,今日的事要是传到京都去,那提美的城主日子也不好过。我是好意提醒,他该知道怎么做。”
年回立即点头:“请大人放心,待咱们回程时,一定让提美的城主当面向惊鸿夫人赔罪。”
田开朗表示满意,没再说什么,抬步进了驿馆。
驿馆是歌布的驿馆,对林寒生十分的客气,年回特地嘱咐了白惊鸿的身份,所以白惊鸿也受到了礼遇。但是对于康学文和冬天雪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了,甚至分给他们的房间都是下等房,跟下人们住的屋子是一样的。
吃饭时也是分了桌,康学文和冬天雪等人在小桌,林寒生白惊鸿等人在大桌。
歌布男女不分席,所以林寒生跟白惊鸿坐到了一处,那年回借着与林寒生说话的理由,也坐到了这桌上,时不时地给白惊鸿夹菜,十分的殷勤。
白鹤染对她有过提点,不能过于热情,但也不能过于冷淡。白惊鸿应该顺着歌布人的,同时还要对林寒生表现出依赖,如此才不至于让歌布人看出破绽来,
白惊鸿照做了,在年回给她夹菜时,她娇滴滴地向其道谢,眉目还含了些许情意。但是当年回把椅子一点点挪向她时,她就会显得很惊慌,又躲到林寒生身边去了。
年回就知道只能适可而止,这样的美人不是他能够觊觎的,看看就好。何况再想想,也不过就是个破烂货,跟过多少男人了,他才不稀罕。
康学文几次想要凑过来跟白惊鸿同坐,都被赶了回去,他甚至强调自己是冰肌的夫君,可歌布这边哪里有人会听他说话。驿馆的人直接明明白白地同他说:“这是我们歌布的驿馆,你们原本是不配住的,就算你的女儿要嫁到多花去,那也只能勉强让你的女儿住进来,你没资格。现在之所以能够让你进来,完全是看在林国医和惊鸿夫人的面子上。所以你该在哪儿坐着就在哪儿坐着,别妄想凑到这桌上来。”
康学文讪讪地回去了,有些尴尬,但依然对歌布人报以谄媚的笑。
吃完了饭就各自回房休息,歌布的天黑得比中原要走,这个时辰的歌布人基本都已经准备睡觉了。驿馆关了门,因为来了林寒生这样的重要人物,故而外头的把守十分严密。
田开朗住的是二楼上房,白惊鸿自然也是上房,房间就跟田开朗并排挨着。冬天雪因为是要嫁给多花城的城主,所以待遇也算是不错,住在白惊鸿的另外一边,而年回则是住在楼下,房间紧挨着康学文,意在监视。
康学文很不高兴这个安排,他跟年回说:“住不住上房无所谓,但是你们不能把我跟冰肌分开,她是我的女人,自然是要和我住在一起的。我肯定是不能没有冰肌的,今儿要么让她下来住,要么我上去住,不然这觉我可睡不了”
年回也是无奈,他知道因为蛊毒的原因,康学文对于惊鸿夫人是迷恋得无法自拔的那种,今晚要是不让他们住在一个屋,这康学文肯定是要闹腾。
于是只好把康学文也给讲到了上房,进了白惊鸿的屋子。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生,子时刚过,驿馆里就来了人,进来之后直接去见年回。
白鹤染这里谁都没睡,楼下的动静三人都听到了,康学文小声问道:“看样子挺急的,这大半夜的,会是什么事呢?”
白惊鸿看了看白鹤染,她有一种感觉,让歌布人如此着急来汇报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跟白天提美城里那场乱事有关。
过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辰,那个进了年回屋里的人出来了,推开门离开驿馆,紧接着就传来了马儿嘶鸣,马蹄渐远的声音。辩着方向,是奔着提美城又去了。
年回也从屋子里出来,站到驿馆的前堂,抬起头往楼上看。
楼下前堂是留了烛的,有光亮,但二楼却是全黑,所以年回往上看时看不出什么,但是楼上的人往下看,却是能把他看个一清二楚。
白惊鸿的这间屋子,窗框歪了,有一道缝,正好能看到下方。白鹤染此刻就站在这道缝隙里面,透过缝隙去看那年回,看到的是年回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笑了开,轻轻告诉白惊鸿和康学文说:“欺我东秦者,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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