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样子是老将军那头已经破城了。”副将提醒二皇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臣子一朝民,咱们先前就已经说好了的,只要城门一破,立即屠城。臣闻着这股子味道,应该是屠城已经开始了,那咱们也得加紧脚步,得跟着老将军才行。”
君慕擎隐约觉得这不像是郭问天攻城的动静,这种声音他以前没有听过,这种浓重的血腥气息他也没有闻到过。这得杀了多少人?刚刚攻城就能屠掉那么多百姓吗?不可能吧?就算是挨家挨户的找,也得找一阵子,找到了也得一个一个杀,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血腥之气蓄得这么浓呢?这种感觉就像是把全城的人都集中到一起,统一屠杀一般。
还有那种味道,他形容不上来,有点儿像是过年时放的烟火味儿,但又跟烟火味儿不同。这种味儿是伴着血腥气一起飘过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一边杀人一边在放鞭炮?
“皇上,咱们抓紧吧,不能落在老将军后面,这样就显得咱们太没本事了。”副将继续撺掇二皇子,“那位白家大少爷已经吐了好几口血了,眼瞅着就不行了,对咱们没威胁。”
却在这时发现,他们口中的白家大少爷此时正站在城墙上方往下扔了几枚石子。
副将和二皇子都不明白,这扔石头是什么意思呢?眨眼间,下方城门处已经起了变化。
原本被撞得微微不堪的北城门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跟两侧一模一样的城墙。那种感觉就像是城墙又拉长了,把城门也一并砌了进去,从此北边再无城门。
不只再无城门,就在敌军与城门中间还出现了一条河流,河里没有水,有的竟是烈焰岩浆。火星子时不时窜上半空再炸开,那股子热浪一层一层扑向数万敌军,热得二皇子不得不下令再次后撤,且撤得比上一回远得多了。
君慕擎想起老五精通阵法,据说阵法这种东西如若达到精通程度,则无需阵旗也能瞬间布出大阵来。莫非这道岩浆就是老五布下的大阵?那他要如何破之?
副将建议找人测测,万一只是个障眼法,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呢?
于是将士中选出一人,命其前去测阵。但那人不敢,明明已经能感受到滚滚热浪,怎么可能会是假的?他几番拒绝,可惜副将不允,竟一脚将其踹到那条岩浆河流中。
就是眨眼之间的事,那人被岩浆吞没,化为灰烬。
这一下,二皇子更害怕了。
君慕丰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他布下的阵怎么可能只是障眼,那是一条真正的岩浆,遇人吞人,遇鬼吞鬼。只身硬闯,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
下方,君慕擎再次叫嚣:“白大少,有本事你就出城也本王决以死战,躲在大阵后头算什么本事?这些年你欠我们君家的也该偿还了!怎么,不敢吗?白家的人果然都是胆小如鼠。”
有间殿的人来报:“五殿下,天赐公主在东城门大获全胜,郭问天已经死在城外了。天赐公主正带着人往北城门这边赶,协助殿下将二皇子一举歼灭。”
他笑了,看来刚刚飘过来的血腥气是阿染在杀敌,东城门可是聚着郭问天亲自带领的十万大军,没想到阿染竟以一己之力摧毁了十万大军,还杀了郭问天。果然是好样的!
“既如此,我便也放心出城与之一搏了。”他轻声呢喃,再转回头告诉那间殿的人,“去劫住天赐公主,告诉他有我在北城门守着,二皇子攻不进来,请公主往南城或西城去,那边无将镇守,更需要支援。请天赐公主务必守住西南两座城门,千万不能放一个敌人进京。”
间殿的人犹豫了下,再瞅瞅城外被五皇子布下的岩浆,便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如此高明的阵法护城,二皇子是不可能攻得进来的,甚至都退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一步。与之相比,西南两座城门确实危险,更需要支援。于是他二话不说,转身而去。
品松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出这不好的预感来自何处。按说他家主子阵法高明,已经逼得二皇子一退再退了。这边只要就这么守着,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足以拖到天赐公主解决完另外两边的危机。相比之下,到是天赐公主更危险一些。
可是为什么他的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家主子会有危险?
白鹤染很快就接到了间殿人的回报,听到了北城门那边的情况之后,她果断调转了方向,往西城门奔了去,同时告诉传话的人:“去告诉五殿下,不必进攻,只以阵法守城即可,待我解决完另外两边的危机,立即过来这边。”她很想把枪给君慕丰带去一把,可是这种东西对于古人来说太过陌生,一个用不好就会伤了自己,想想还是作罢。
白鹤染转了方向,五皇子这头却在下方的叫阵下准备只身迎敌。
品松吓得一激灵,终于意识到为何他右眼皮子总是在跳了,合着他家主子准备接了二皇子的约战!他于是急忙阻拦:“主子,去不得,太危险了。二殿下说是一对一,可是他那种人能有信誉吗?何况下方都是郭家和叶家的兵,就算二殿下想要一对一,那些人也绝对不会听他的,一定会一拥而上。主子,您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君慕丰一脸苦笑,危险吗?可是他早就不想活了。如果真的对方一拥而上,他到是可以杀个痛快,也死个干脆。反正就算他死,这道岩浆河也不会撤掉,敌人攻不进北城门,他没有后顾之忧。这条岩浆河足够支撑到阿染赶过来,然后由阿染亲手撤去,再将敌军一举歼灭。
这个大年夜实在难忘,他不知道这样的死法算不算还了皇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但是他却知道,这个局实在难破,只有他死了,才能真正的堵住悠悠众口,才能让所有人从此闭嘴,不再言论皇家还有一个非亲生的皇子。他不想一辈子遭人非议受人白眼,更不想在面对他的父皇时,两相尴尬。所以只有一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阿染,我很想你,却不能再见一面了。阿染,你可得好好活着。
他转回身,往后张望着,间殿的人刚好回来,告诉他天赐公主已经往西城门那边去了。
他的目光便往西方送了去,好像能看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一般,唇角渐渐带了笑意。
“品松。”他轻唤了一声,“立即回凌王府去,着管家清点府中财物,清点过之后,将所有财物全部都送给白家三小姐,就说……就说是我送给她的嫁妆。”
品松一愣,“主子这是何意?就算要送嫁妆也不至于把整座府邸的财物全都送去,咱们跟白家三小姐……没那么大的交情啊!”
他说到这儿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因为想到自家主子的身世。如果真的是文国公的儿子,那么白家三小姐就是他的亲妹妹,亲哥哥给亲妹妹置办嫁妆到也是应该的。可还是那句话,就算哥哥给妹妹,也不至于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何况也不是只那一个妹妹啊?
君慕丰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告诉品松:“按我说的去做,我虽不是皇子了,但好歹也还是你的主子,除非你也不再认我,那便不必听从我的吩咐。”
“主子!”品松赶紧跪了下来,“属下永远都是主子的奴仆,永远都听主子的话。”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他一边说一边又将随身的玉牌摘了下来,递给品松,“把这个交给天赐公主,就说是我留给他的一个念想。去吧,立即去办。”
品松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升腾起来,他想再说几句,可他家主子绝然的目光让他张不开这个嘴。一咬牙,转身下了城墙,往凌王府的方向去了。
君慕丰松了口气,唇角扯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来。皇子玉牌是打出生之后有了名字那日起,就由宫中匠人打制而成的,用的是最好的玉料,每一块玉牌上都刻着皇子名讳,每一块玉料都有所不同,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权势的象征。
他记得老大老二的玉牌曾经坏过,后来重新又打的,他的那一块却是从小带到大,小心翼翼,从来没摔过。玉牌跟了他二十六年,上面早就带了他的体温,染了他的气息。他将那东西留给阿染,是私心里想着,将来有一天那丫头看到这块玉牌,还能想起他来。
不管是哥哥还是五哥,总归能记得曾经有过他这样一个人。
可他终究是负了白燕语,做为哥哥,也没有尽到一丝一毫哥哥的义务。他至今能记得白燕语为李贤妃烧纸,被白兴言一脚踹到冰湖里的情景。人捞上来时小脸煞白,死人一样。
他得承认,那一刻,他心疼了。
便将所有的财物都留给那个傻姑娘吧,算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留给妹妹最后的情份。
他又往东边看了看,再回身时,却是身形一纵,整个人忽然就从城墙上直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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