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语的尸体始终没有打捞上来,福生福来下去了一次又一次,后来实在抗不住了,又让府里其它会水的小厮下去捞,也没捞到。
白兴言的心就有点儿慌了,这大活人掉到冰湖里去,怎么还能没了?丫鬟都捞上来了,白燕语不可能不见了呀?难不成那死丫头没有落水?
不可能!他下意识地甩了甩头。人是他自己亲自踹下去的,亲眼看着的,一直看到人沉了底不再挣扎,怎么可能没落水呢?这么冰的湖水,落水时又是在深夜里,四周无人,三丫头又不会水,存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啊!
一想到这儿,他又来了信心,又开始大呼小叫让人不停地往下跳。
福生也有点儿担心,他蹭到白兴言身边小声道:“老爷,不对劲啊,三小姐是后掉下去的,按说应该比那个丫鬟先捞上来。可这捞了一下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白兴言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问福生:“你们在水里真的没看到人吗?”
“老爷,千真万确,真的除了那个丫鬟之外,什么都没有。当然,奴才也没往远了游,上面冰厚,游远了就回不来了。难道三小姐就是因为游远了?也有这个可能,兴许她掉下去之后在水底下扑腾来着,扑腾扑腾着就离冰窟窿远了。云梦湖这么大,这样的季节要每一处角落都搜遍是不可能的,就算咱们往远了游,把三小姐找到了,可是剩存的体力也不足以带着尸体一起回来,甚至不带尸体,自己游也游不回来。”
白兴言一边听一边点头,“是这个理,不能往远了游,云梦湖是府里赏景儿的地方,弄一湖底尸体算怎么回事?再捞一会儿,实在捞不到就算了,等来年开春儿再说。”
“那三小姐算死算活呀?”福生问他,“这事儿怎么善后?”
“当然算死。”白兴言沉下脸,一咬牙,“办丧事!明日起就给三小姐办丧事!”
话刚说完,突然就听冰窟窿那边传来一声喊:“找到了一根簪子,快来人认认,是不是三小姐的!”一名小厮哗啦一声从水里钻出来,手里果然拿着一根发簪。
立即有香园的丫鬟跑上前去,簪子刚拿到手就哭了,哇哇的哭。
白兴言看到那丫鬟哭,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福生福来也眼着松了口气。
发簪找到了,就说明人肯定是在湖里,只不过不知道沉到哪个角落去了。但不管是在哪个角落,人是死了就好,死了就放心了。
白兴言也在福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大声质问那丫鬟:“这是不是三小姐的发簪?你别光顾着哭,到是说话啊!是不是三小姐的发簪?”
丫鬟点头,“是,这就是三小姐常戴的发簪,是那次跟着二小姐出门,坑五殿下买的。三小姐一直很喜欢,每天都要戴,说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白兴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没气死,“闭嘴!不许再提五殿下!”紧接着嘴一咧,握着那发簪,嚎啕大哭。那样子确实像一个死了闺女的父亲,哭得都直不起腰来。
红氏带着白蓁蓁和白浩轩也在边上看着呢,那根发簪打捞上来的时候白蓁蓁就认出来了,那是白燕语的簪子没错,也的确是当初坑五皇子得来的,所以白燕语很是珍惜。
如此珍重的东西也在湖里被捞上来,再加上立春的尸体,白燕语淹在湖里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一想到这里鼻子也发酸,可不知为何就是哭不出来,就是不相信白燕语死了。
红氏却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浩轩也跟着抹眼泪,白蓁蓁却只是盯着白兴言看,看白兴言哭得都趴在了地上,听白兴言一边哭一边喊着:“我的燕语,我的燕语啊!”她怎么瞅都觉得有点儿假。这个爹什么时候如此有良心了?这还是白兴言吗?
丫鬟小娥从远处走了过来,白蓁蓁嘱咐海棠看好红氏和白浩轩,自己回身迎着小娥快步走了过去。“有二小姐的消息吗?”她压低了声音问小娥。
小娥点点头,告诉她:“有了,九殿下的人来传话说,二小姐昨儿晌午跟五殿下一起回的京,好像是受了伤,人是被五殿下背回来的。守城的将士给借了马车,马车先到今生阁,然后直奔了凌王府。小姐,您这两天没去今生阁吧?”
白蓁蓁一拍脑门,“可不是么,只在前堂转了一圈,然后就忙着找三姐,没顾得上问今生阁的事。你是说二姐姐在今生阁?不能吧,她却了今生阁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催着她:“九殿下说了,请小姐往今生阁走一趟,想知道的事自见分晓。奴才接到的信儿也就这么多,小姐要去吗?去的话奴婢叫人去备车。”
“去!”白蓁蓁告诉小娥,“叫人备车,在府门口等我,我去跟娘亲交待一声。”
小娥一路小跑去备车了,白蓁蓁走回云梦湖边,又看了眼还在那儿痛哭的白兴言,再看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梅果,还有站在梅果身边一脸无所谓的白浩宸。她始终不明白梅果究竟是个什么角色,但眼下已经顾不上多想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既然君慕楚让她让今生阁去,就说明今生阁那边肯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娘,我去一趟今生阁,那边有事要处理。你哭归哭,但自己的身子还是最重要的,还有林姨娘那头,你也得多开解着,千万别病倒了。”她拍拍红氏,又拉着白浩轩说,“轩儿是男子汉了,不是小孩子,要保护好娘亲,知道吗?”
白浩轩用力点头,“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护好娘亲的。姐,你是去找二姐姐吗?她什么时候回来?轩儿觉得,还是要二姐姐在府里才踏实,现在她不在,我有些害怕。”
白蓁蓁轻叹了声,摸摸他的头,“放心吧,二姐姐很快就回来。”
说完,又看了眼那个冰窟窿,吸了吸鼻子,抬手往脸上摸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泪,“姐姐走了,你们好好的。”她转身,快步离去。
白蓁蓁走时,白兴言的目光往这边撇了一眼,他是在看白蓁蓁的状态。起初白蓁蓁情绪平静时他心里就没底。想着三丫头跟四丫头平日里关系挺好的,现在她三姐没了,老四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事儿?老三该不会还活着?
直到他看见白蓁蓁临转身时摸的那一把泪,白兴言的心才算放下来。
看来是真没了,不然就凭白蓁蓁的性格,就是装她也装不出来哭唧唧的模样。
心一放下来,自己的表演就更卖力气了,坐在云梦湖边一边哭一边念叨,几乎就要把白燕语从出生到死前的所有事都给念叨一遍。
府里下人都围过来跪着,哭声此起彼伏,传出去老远。
哭着哭着,白兴言突然就又想起个事儿来。他想起锦荣院儿养病的老夫人,白燕语死了这是大事,老夫人平日里对白燕语也是不错的,就算从前不怎么样,但自从白燕语跟白鹤染走得近了之后,老夫人也变得真心疼爱这个孙女。
既然人都死了,他何不来个一石二鸟,只要把这个消息往锦荣院儿一传,老太太急也急死了。这多好,这还不关他的事,就是将来白鹤染问起,也赖不到他头上。
孙女死了,心疼孙女,把自己给心疼死了,这多好的理由啊!
白兴言打定了主意,决定再哭一会儿就去安排这个事。
白花颜那头也没消停,听说外面的谣言已破,也意识到这个私奔的理由有太大漏洞,可不就像人家反驳的么,哪有跟皇子私奔的?她气得把那个给她出主意的丫鬟狠狠打了一顿。
青草怕她再生事端,赶紧就把云梦湖打捞上来三小姐发簪的事告诉她了。自此,白燕语落水身亡已经成了事实,青草又一鼓作气给白花颜讲了好几个鬼故事,什么水鬼讨命啊,什么阴差索魂啊,什么化成厉鬼找活人算帐之类的。吓得白花颜再也不敢给白燕语造谣。
锦荣院儿里,老夫人也醒了,就是精神头儿还不是很好,迷迷糊糊的,正在榻上靠坐着。
依稀听到府里头好像有哭声传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病着,耳朵背,听差了。于是就问李嬷嬷:“你没听到什么动静吧?”
李嬷嬷一愣,随即摇头,“没什么动静啊?老夫人,您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好像有人在哭,很多人在哭。”老夫人说着还往外屋看看,又问李嬷嬷,“今儿没有人过来吗?阿染呢?打从她回来我还没见过她。”
李嬷嬷见老夫人不再问哭声的事了,心下也是松了口气,赶紧就道:“二小姐好像是进宫了,她一向都忙,您是知道的。四小姐去了今生阁,红夫人可能在前院儿呢,您要是想见她,一会儿老奴就去叫。林姨娘这几日身子不好,有些风寒,歇着了。”
“哦。”老夫人琢磨了一会儿,又问:“燕语呢?燕语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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