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是在路过今生阁街口的时候上的马车,很开心的模样,她告诉白鹤染:“隔壁茶馆的事情谈妥了,东家同意跟咱们换地契,把他的茶楼换到隔壁去。小姐之前猜测的一点都没错,因为有了今生阁的存在,茶馆的生意变得不如以前了。毕竟茶馆不像饭馆,茶馆要的是谈事情的,需要一个好的环境,但饭馆不用。来看病的人也是要吃饭的,还可以而且边上那家饭馆的掌柜脑子实在够用,居然推出了不少低价菜品,说是提供给来今生阁看病或是陪同看病的人。这样一来虽然赚得少了些,但来吃饭的人却很多,因为菜价便宜,所以吸引的就不只是来看病的人,还有其它手里不太宽裕的百姓。小姐您说,他们是不是特别聪明?”
迎春一口气说了一堆话,东宫元赶紧递了一盏茶过去,她笑嘻嘻地接过喝了,道了谢。
白鹤染到也认为那饭馆的掌柜的确会做买卖,走不了高端就走低端,赚不了富人的钱就赚不太富的人的钱,总之想尽办法都能把生意做下去。
不过迎春说的也对,茶馆是讲情调的地方,饭馆越热闹越好,眼下饭馆不但不用她操心,还能给到今生阁来的那些穷人们做一口吃得起的饭菜,这个情谊她得领。
“你再往那边去时,给那饭馆的掌柜带个话,就说等痨病村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到那边去一趟,谢谢他们对今生阁的包容和支持。”
迎春赶紧答应下来,“奴婢明日就去,还得回来拿地契去交换呢!因为那茶馆比咱们的地契小不少,所以我提出让他找补些银子。起初那东家是不乐意的,因为就算是换到隔壁,依然是离今生阁太近,茶楼的生意也不会好。可是要是做其它生意,他又没什么把握。于是奴婢就把小姐的主意和他说了,让他开客栈,供给远道来看病的百姓们。还说银子方面今生阁会适当的替那些百姓支付一部分,肯定不会让客栈赔钱,也不会让他没有银子可赚。”
话说到这,默语插了一句:“又要义诊,又要义那个客栈,这咱们得搭进去多少银子?”她看向白鹤染,“小姐,这个盘子可有点儿大啊!”
白鹤染点点头,“的确,是铺得大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好人做到底吧,毕竟如果只有一个义诊的医馆立在那,边上没有衣食住行的辅助,这个好人好事也算是有瑕疵。罢了,先这样做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迎春继续道:“那个东家一听说这个客栈的主意,立马就高兴了,奴婢让他找补银子他也乐意了。不过他说现银没有多少,到是在城东闹市街上有间铺子,是他前年故去的叔叔留给他的。因为东城那边生意做得都大,投入的银子也多,他折腾不起,所以铺子一直都是租着。恰好上个月对方要离开京城,不租了,他就准备拿那间铺子跟咱们抵。不过那铺子也不少,这么一抵,到是变成了咱们要倒找他银子了。”
“那间铺子有多大?东城那间。”默语突然想到了什么,抢着问了句。
迎春说:“我去看过,也是上下两层的,只比今生阁小一点点,还算气派。”
“那还真不小了。”默语想着那个胭脂铺,但那么大的铺子开胭脂铺总觉得有点儿浪费,于是她跟白鹤染提议,“小姐,要不再另外买一间开胭脂铺,这间就用来做珠宝生意吧!您不是想让那葛家兄妹把珠宝生意在京城做起来吗?”
“葛家兄妹?”迎春不解,“谁呀?”
默语将痨病村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不但说了葛家兄妹,还说了冬天雪与花飞花两个人,听得迎春是啧啧称奇。
“居然还有练一年顶五年的,还有一辈子开不大像个孩子的。从前自以为身在京城侯爵府,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是没想到,这外面的世界才更精彩,真正的世面是国公府内看不到的。”说话间,马车停了,迎春站起来往外头看了一眼,“小姐,到家了。”
马平川将马停好,转过身来替他们掀帘子,“小姐慢着点儿,这府门口也不知道是扬了什么东西,一股子怪味道,马都打了好几个喷嚏。”说完,自己也跟着打了一个。
东宫元本来没想下车,因为他还要坐这车回家,可一听马平川说有怪味道,便起了身站在车厢边上闻了闻,然后眉心皱了起来。“石灰粉的味道。”他看向白鹤染,小声道。
白鹤染点点头,她早就闻出来了,在马车还没停住的时候,刺鼻的石灰粉味道就已经扑面而来,同时她也猜到,今儿这个家门,怕是又进不去了。
“石灰粉?”迎春的脸也沉了下来,她走下车,在府门口转了一圈,再回来时脸色就更不好了。“小姐,国公府门口都撒了厚厚的一层石灰粉,这是……防咱们呢?”
一句话,就连马平川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人们相信石灰粉能够隔绝疫病,白鹤染一行人这一整天都在痨病村,刚一回府就要脚踩石灰,这摆明了是嫌弃她们脏呢!
马平川愤恨地哼了一声,很想骂上几句,可是瞅瞅白鹤染脸色不太好,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罢了,不能再给二小姐添堵,于是骂人的话就改成了劝慰:“小姐别太往心里去,毕竟府里还有老夫人,年纪大的人身子弱,府上做些防范也是应该的,或许……不是针对咱们。”
默语几乎笑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防范?还为了老夫人?他们什么时候真的替老夫人着想过。”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府门,突然纵身一跃跳下马车,直接落到了府门口,然后抬手用力一推府门,果然,关得死死的。她回头看向白鹤染,“小姐,看来咱们要闯府了,您说这回是用放火的,还是换个别的招儿?”
上一次被拦在府门外,白鹤染直接放了一把火,默语的意思很直白,这次也得这么干。
可白鹤染却不想再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她一直没说话就是在思考,这次事件非比寻常,如果用激烈的手段,入府肯定没问题,但那可就白白浪费了这一地的石灰粉,也白白浪费了她那个爹的一番心意。
她得把这个局做圆满了,把这个事儿给办得轰轰烈烈,如此才对得起这一家人的冷血无情,也才对得起文国公薄情寡义的本性。
白鹤染眼珠一转,一个主意打上心来,“默语,敲门。”她下了马车,还对东宫元道:“你也留一留,一起唱一出戏吧!”
东宫元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于是立即应了声,下了车站到她身后。
默语开始敲门了,可是敲了老半天里头都没有人应。
她回头看白鹤染,听到的是一句:“敲不开就给我砸!用力点儿,声势越大越好。”
默语听话地开始砸门了,声音大得跟拆房子似的,渐渐地,国公府四周开始聚集起人来,且越聚越多,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不少刚用完晚膳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端子瓜子盘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着看国公府的热闹。
东宫元似乎渐渐明白了他师父的用意,当他想到他师父要做的事时第一反应是想笑,可是笑容没等出来却又变成了一股悲哀。
这可是一家人啊,是血肉至亲,是父亲和女儿,可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却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较量,对垒,也是一次又一次的排挤和反抗。他的师父才十四岁,再坚强也就是个孩子,当这个孩子面对这样的人家,会对她的心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看向白鹤染,从她的眼中看到的是讥讽,是嫌恶,是愤恨,更多的还是悲怆。
他知道,他师父对这一家人,失望透了。
终于,门被叫开了,探出头来的是个小厮。默语一把将人给薅出了府门,用力往台阶下头一推,大声道:“说!为何二小姐回府你们不给开门!”
那小厮哭丧着脸看向白鹤染,无奈地道:“二小姐,我只是个奴才,我做不了主啊!要不是你们砸门砸得太狠,老爷是不会让奴才出来看看的。老爷说二小姐去了痨病村,还走到村子里去了,你身上带着痨病的病气,是不能再回家的。这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万一被过了病气谁都担待不起,他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小厮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围在四周的人,然后往前跪爬了几步,到了白鹤染脚边压低了声音道:“老爷将管家给锁在柴房里了,连红姨娘都出不了引霞院儿,因为老爷说如果她出来帮二小姐说话,老夫人那头就会遭殃。红姨娘打听到三夫人一直在锦荣院儿那边坐着,说是尽孝侍候老夫人,但实际上却是一种威胁。所以红姨娘不敢动了,她让奴才传话,请二小姐不要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奴才不懂,只将原话带到。”
他这话说完,匆匆往后退了去,一边退一边大声喊了一句:“老爷说了,二小姐绝不能回府,她身上有病气,会过给家里人的!”
这一嗓子传出老远,紧跟着那小厮跑回府里,府门再一次关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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