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说着话,脚步就落了后,同时也提醒红氏:“姨娘带着两个孩子快走几步,走到我们前头,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管。”
红氏有些犹豫,可白鹤染却十分坚决,不容她推辞。直到红氏几人走得往前了,她这才又慢了脚步,直接落到了叶氏和白惊鸿的身后。
前方,小叶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白兴言身边新来的随从也看到了。那人小声提醒白兴言:“老爷,时机到了。”
白兴言再度回头,果然看到白鹤染已经落在最后,好像脚底下不太利索,由迎春扶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身边随从说:“看样子像是崴到了脚。”
小叶氏因为离得近,这话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心下快速分析,随即出言提醒:“不是说二小姐是有功夫在身的么?怎么可能轻易就崴了脚。就连眼睛看不见的姐姐都走得好好的,二小姐是不可能崴脚的。”
白兴言本不喜一个女人家掺合他的事,但小叶氏这番分析又很有道理,一向懦弱只知道听她姐姐话的女人头一次让他感觉到有了自己的头脑,这让白兴言觉得十分意外,也很新鲜。
白鹤染既然不是崴了脚,那么她落到最后面就是有原因的,他抬头往上瞅瞅,距离这条山路最窄的地方还有十几步路就到了,那里有他的部署,无论如何他不想错过白鹤染落单的这个机会,毕竟他不想连着红氏一行人一并折损。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跟身边随从道:“依计行事,准备动手。”
那随从点点头,脚步加快走在了白兴言前头,在经过前方十几步远地方,脚底下很有规律地狠跺了几下。小叶氏因为细心留意着,故而看得出那便是一种信号,在那个地方就要发生一件大事,老爷要对二小姐下手了。
她不再做声,只默默地跟在白兴言身后,经过那处时,白兴言特地拉了她一把,看起来像是在扶她,实际上却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因为她看出门道来,白兴言有意安抚,故而扶了这一把,甚至用指尖在她手心处轻挠了几下。
小叶氏的脸红了又红,心里却是高兴的。
身后,白花颜也被扶着过来,很快地,白家人一个一个都顺利地经过最狭窄的那处山路,唯有落到后面的白鹤染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她的父亲理都没理她,就当没看见一样,转身就继续往山上走。
她轻轻冷哼,提醒迎春:“别跟着我,假装崴了脚站到后面去,离我越远越好。”
迎春不放心,想再给自己争取争取,可又拗不过她家小姐,只能听命行事。可是她心里明白,小姐有如此安排,怕是知道就快要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呢?迎春懊恼得直想哭,早知道就由她陪着老夫人,让默语跟着小姐就好了。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就算真遇了事也没有用啊,反而拖了小姐后腿。
此时,白鹤染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地面,有一处地方土地明显被翻动过,有几处刚冒芽的小草都被掘了根,散处地扔在边上。山路本就崎岖,最狭窄的那处地方更是两面都临着悬崖,在这种地方动手脚的目的就很明显了,是想将她打落悬崖下面,不死也掉半条命。
她面色愈发阴寒,当爹的曾杀死她的双胞胎哥哥,今日又要置她于死地了,这种手段比之前世的白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还生孩子干什么?
她脚步继续向前,前方不远处,红氏几人停了下来,担忧地看着她,叶氏和白惊鸿还是走得最慢,正摸索着经过土地被翻动的地方。她脚步加快了些,很快就也踏了上去,就在白惊鸿刚刚为走过最危险之处松了口气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一个阴寒寒的声音传了来:“大姐姐走慢些,咱们是姐妹,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话音刚落,突然地面颤动,土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拱,正好拱在白鹤染的脚底下。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向前扑去,一双手奔着白惊鸿和叶氏就抓了过去。
而这时,白蓁蓁竟看到地底下居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恶鬼一般抓上了白鹤染的脚踝。
白蓁蓁惊得一声尖叫,白浩轩也跟着喊了声:“二姐姐小心!”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白鹤染的脚踝被那只手抓住,狠狠地抛向左侧悬崖。
白兴言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子斜飞出去,眼底闪过兴奋的目光。这个女儿终于要死了,从这么高的山崖摔去岂还会有活命的可能?更何况他还在山下面也做了部署,一但人没死,立即会有暗卫补刀,以确保务必让其丧命。
白兴言唇角的笑意已经快藏不住了,却在这时,突然发出白鹤染竟不是自己一人被抛出去的,她往前扑的时候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叶氏和白惊鸿,以至于她腾空之后叶氏和白惊鸿也跟着飞了起来,直接往悬崖下面掉了去。
山林里喊起白惊鸿和叶氏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叫得白兴言的一颗激动的心一下就沉了。
他直冲过去,趴在地上往悬崖下面看,同时口中叫着:“惊鸿!叶柔!你们怎么也掉下去了?”这话是给地底下藏着的人听的,也是给悬崖峭壁上隐藏的暗卫们听的,意思是让他们先不要动手,二夫人和大小姐也掉下去了。
可话刚喊完,却发现白鹤染并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样直接掉到崖底,而是被挂到了一棵树上。她一只手抓着树干,另只手反拽着白惊鸿的后脖领子,脚上还吊着叶氏,正一颤又一颤地晃悠着,像是在荡秋千。
此时白鹤染的一张小脸正向上仰起,刚好跟他对了个正着,他看到白鹤染眯起来的双眼,听到白鹤染扬着阴嗖嗖的声音说:“父亲可真是选了一条好路,这怎么走着走着还能见鬼呢?地底下埋着的死人都能伸手害人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给过路鬼魂也烧些纸钱?”
白兴言听着这话头皮都发麻,可他顾不上跟白鹤染置气,只大声询问道:“惊鸿,你怎么样?叶柔有没有事?”
白惊鸿直接吓哭了,不停地喊着:“疼!疼!我的脸好疼啊!”
下方,叶氏心里猛地一哆嗦,赶紧开口道:“惊鸿不怕,只是树枝刮到了一些,比上次被花颜挠的浅多了,没几日就会好。你放心,你父亲一定会救我们上去的。”
叶氏是故意这样说的,实际上,她已经感觉到白惊鸿不知什么地方正在往下滴血,那些血迹流淌到她的脸上,又腥又烫。此时又听白惊鸿喊脸疼,她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只怕这伤是伤在脸上了。
叶氏害怕了,白惊鸿靠的就是这张脸,若是现在就让白兴言知道她这张脸已经伤了,或是毁了,只怕那个无情冷血之人会直接选择放弃,不救她们上来。
她必须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她的儿子还在大牢里,她若是死了,谁救他出来?
白兴言听说只是划伤,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他的惊鸿没事就好。可这口气还没等松完呢,却听到白鹤染的话又幽幽传了来:“二夫人怎么知道她伤成什么样?还知道比上次被挠出来的伤痕要浅?怎么,你的眼睛又能看见了?”
叶氏一愣,赶紧解释:“我猜的,我猜到的。”
“哦,猜的。”她笑了起来,“父亲,我来告诉你,大姐姐的脸划到了山石上,在右脸颊上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来,皮肉外翻,正不停地淌血。以我的医术所断,这伤就算治好了,脸上肯定也要留疤,而且还是不小的一道疤,她这张脸算是毁了。”
“什么?”白兴言惊了,脸毁了?
下方,白惊鸿被吓得嗷嗷大叫,一声一声地嘶吼着:“不!不!我的脸!我的脸啊!”
叶氏也吓坏了,赶紧也叫了起来:“不要听她的,老爷,不要听她的。后宫里有平疤痕的药膏,我听姑母说起过,前朝有个妃子挨了打,满身都是疤,后来就是用了那种药膏治好的,还成了宠妃。所以老爷,你千万不要听这个小贱胡说,惊鸿的脸就算坏了我也能把她治好,待我们回去之后我立即叫人跟姑母求药,一定能治好的,你相信我!”
白兴言也犹豫了,真的有那样的药?
身边,小叶氏也奔了过来,小声提醒:“不管有没有那种药,大小姐和二夫人都不能在这种时候折损,姐姐的背后除了叶家还有郭家,一旦追究起来,对老爷没好处。”
白兴言一下恍悟,是了,除了叶家还有郭家,叶家只有一个太后,但郭家却是供着一位立过战功的老将军,那是在皇上跟前都说得上话的,得罪不得。
而这时,白鹤染的声音也又传了来:“父亲考虑得如何了?你要是说大姐姐没什么用了,那我现在只需一松手就能把她给扔下去摔死。至于脚底下挂着的后娘,踹一脚也能踹个一了百了。但若是想救她们上来,父亲,你就必须得先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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