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在车站接了畅畅,回学校的路上,畅畅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她到了。同时也提了秦掬月的事。
“所以像秦掬月这种,开画廊的,八面玲珑待人热情,嘴里跟你谈艺术,谈情怀,脑子里想的却是钱,人之常情而已,你不能把她当作单纯搞艺术的。”姚志华道。
江满其实还不太清楚秦掬月何许人也,姚志华又给她说了一下。
江满便笑道:“在商言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畅畅,我知道这事情在你看来,多少有些心里不舒服,那你这么想,妈妈平常喜欢炒股,妈妈要是知道了一些可靠消息,哪支股票会有特大利好的行情,那我怎么办?”
“买啊。”畅畅说。
“对,那我肯定赶紧买入啊,买了就能赚钱呢,谁跟钱过不去呀对吧。”江满笑道,“这个秦掬月开画廊,她自己虽然也学过画画,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成就,开画廊无非是为了赚钱的,其实也就是个在圈子里有些人脉、有些地位的画商,她既然知道你是央美的学生,画得很好,又知道了你是吕教授偏爱的小弟子,你爸呢身份地位上也有一定优势,所以她当然会判断,你将来不大可能岌岌无名。”
有背景有资源,本身再有绘画天赋,姚畅同学在绘画界成名成家就已经比别人提早跨出了一大步,可以说未来可期。
秦掬月要是连这点眼光脑子都没有,那她也别开画廊了。
江满道:“她现在搜罗收购你的画,与她来说,收藏几年就有可能大赚一笔,或者她还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影响,把你的画作炒出很高的价格,她赚钱了,与你来说却也没有什么坏处,甚至无形中提高了你的名气,提高你的作品的价位,可能在别人看来还是一种赏识,求之不得的事情。”
“妈妈,这些我也知道,”畅畅说,“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就像被人当作“奇货可居”盯上了似的。
“所以艺术品投资商也是商人,跟别的商人没什么不同,为钱而已。你既然选择画画这条路,将来少不了要跟画商打交道,关注你的人只会更多,包括那些收藏家,他们嘴里跟你谈的是艺术,其实就算喜欢和收藏你的作品,可能最终也会用钱的价值去衡量,还有些收藏家,自己喜欢珍藏了一辈子,还不是被不肖子孙一卖了之。”
江满笑道,“钱本身又不是坏东西,人之常情,名家作品也只有拍出几千万上亿的天价,更多人才会承认画家和作品的价值。这个本身没毛病。”
“幸亏我从来没卖过画。”畅畅一想,要是她之前跟一些同学一样,低价卖给画商一些作品,现在画商可能转手倒卖给秦掬月,画商赚一笔,秦掬月转手拍卖出天价,都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不仅如此,在旁人看来,还会觉得秦掬月对她慧眼识珠,有知遇之恩。
光这么一想,都让人觉得心里很不爽。
幸亏,爸妈早早就跟她说不要卖画,也不能随便送人。秦掬月搜罗半天,一幅都没买到,反倒让“姚畅”这个名字在艺术品投资的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而且很多圈内人就会好奇,一个画得很好历年参加美院年展的青年画者,怎么市面上一幅作品都找不到,有些神秘了。
畅畅这会儿觉得,她爸妈都是千年成精的狐狸。
“秦掬月这个,本身很正常的生意行为。”姚志华笑道,“畅畅,你年纪小,乍一接触这种,杨杨呢可能也有点保护欲过度,一听说有人关注你收购你的画,又是警觉又是调查,俩小年轻,还在象牙塔里呢,别当回事就行了。别的不敢说,先不提杨杨后边还有陆家,就把你爸你妈摆在这儿,那个秦掬月给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坑你,不然你爸妈这些年不是白混了。”
“爸,你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我好厉害啊。”畅畅憋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咱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对吧。
姚志华和江满开着免提,跟闺女聊了这边天,听见闺女开心的笑声,便也跟着笑起来。
江满想了想就嘱咐道:“畅畅,我估摸着秦掬月买不到你的画,她不难猜到是怎么回事,有可能她还会找你,提出高价买你的画,或者跟你合作之类的,你记住了,一律不卖,如果她要跟你合作展览,你可以答应她,互相得益的事情,你没必要拒绝。不过要先签个协议,到时候你可以再跟我说一下。”
“嗯,知道啦。”畅畅答应着。
小蜗牛一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说白了涉世未深,但从小鬼精灵,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秦掬月毕竟开着首都颇有影响的画廊,放话提价收购一个年轻新人学生的画作,结果徒劳一场,肯定有些没面子,为了挽回面子维护地位,也为了钱,很可能会找她买画。
当然价位也会相应提高一些。
甚至就算这次买到了,秦掬月也会找她买画或者合作,试想要是她垄断了畅畅的画作,将来畅畅成了有名的画家,秦掬月可就赚大了。
开学第一个周末,畅畅跟陆杨去美术馆看一个新春艺术展。
下了点小雨,陆杨拿了一把超大号的蓝色格子雨伞。看完画展出来,畅畅看着头顶的伞,不禁笑嘻嘻地说:“哥啊,我咋觉得咱俩像举着人家卖冰棒的那种大阳伞呢。”
“我挑了家里最大的一把伞。”陆杨笑。
他今天一早看了天气预报有雨,就去找了一把足够大的伞。结果老爷子拄着手杖,站在走廊下笑眯眯说他傻。
老爷子当时说,傻小子,你自己琢磨琢磨,陪人家姑娘去看画展,是不是应该找一把小伞,越小越好。
陆杨当时忽然觉得,老爷子年轻时指不定也是撩姑娘的个中高手。
不过相对于两人挤在一把小伞下躲雨,陆杨还是把家里最大的伞拿来了,大伞一张,两人护的周周全全,不至于淋着,就算小雨,春节刚过首都还是很冷的。一把小伞挤着当然浪漫,可是淋着冻着畅畅怎么办?
“冷不冷?”
“不冷,我穿的厚。”畅畅把羽绒服的帽兜戴在头上,一张小脸被帽子上的皮毛衬得特别小。
两人等到绿灯穿过马路,陆杨便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她后背,走过马路停下来,商量去哪儿。陆杨提议先去吃点东西,再送她回学校,两人一讨论,陆杨说这天气就应该去吃火锅。
“两个人吃火锅啊。”畅畅皱皱鼻子,笑嘻嘻道,“两个人好像都不值当的,我们家过年就喜欢吃火锅,还有大锅炖菜,人多才热闹。”
“那我们去吃烤鱼,想不想吃?”陆杨指着不远处一家店,“看起来还可以,客人挺多。哎这附近我们不熟悉,也不知道哪家好吃。”
畅畅四下看了看:“你想不想吃牛肉面?那边那家,人也挺多。”
于是两人跑去吃面。
点了两碗面,等的时候,陆杨想了下说:“畅畅,爷爷还挺念叨你的,今年过年我爸妈抽不开身,统共就年后在家陪了老爷子两天,初三晚上来到的,初六走的,一个春节就我和爷爷在家,怪没意思的。老爷子就光念叨你,跟你说的一样,过年我说吃火锅,他都埋怨两个人吃不热闹。”
“是很久没去看陆爷爷了。”畅畅说,想了想便笑道,“那我明天去看爷爷?”
“行啊。”陆杨笑起来,“那明天我们吃火锅,爷爷最喜欢铜锅涮羊肉。”
“我也喜欢。”畅畅笑。
他们点的面端上来,还点了两碟小菜,一个酱卤牛肉,一个牛蹄筋,这天气里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吃起来滋润暖和。
吃着饭,外面天色就黄昏了,畅畅身上的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停了停,那号码锲而不舍地又打了一遍,畅畅接起来。刚一接通,对方便笑着自报家门,是秦掬月。
“秦师姐啊。”畅畅慢悠悠客气道,“你好。”
“是不是有点好奇,我怎么会有你的手机号码?”电话里秦掬月优雅温和的笑声道,“我特意去问吕教授要的。小师妹不来找我玩,我还想你呢。”
“刚开学,挺忙。”畅畅问,“秦师姐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算算你该开学回来了,既然在首都,我好歹得请小师妹吃个饭啊,要不,明天出来坐坐?我去接你。”
“明天啊。”畅畅顿了顿,依旧慢悠悠笑道,“秦师姐对不起啊,你要是早十分钟打电话,我就答应了,刚刚才说好明天去看望一位长辈。”
“这样啊,可真是巧了。”秦掬月笑道,“那下周呢,你下周有时间吗,我开车去美院接你,我们一起出来玩。”
“下周……”畅畅想了想,便大方笑道,“下星期天吧,如果天气允许的话,我就去师姐的画廊玩,正好参观一下,不用你来接的。”
秦掬月满口答应着,两人互道再见,畅畅挂断了电话。
“秦掬月。”畅畅夹了一块切得薄薄的酱牛肉,放到碗里。总觉得这样牛肉沾了面汤会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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