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姜桃也不客气了,站起身笑道:“那今天就让小荣破费了。”
听到有好吃的,小姜霖立刻就把手里的点心放下来了,直接站到门口去了。
姜桃又忍不住笑骂他一声“小馋虫”。
随即大家都准备动身,姜桃去扶苏如是。
苏如是摇头道:“我年纪大了,酒楼的菜重油重盐不好克化,吃不了多少,没得扰了孩子们的兴致,就只你们去吧。”
楚鹤荣给姜桃他们赔罪,肯定也是要请沈时恩的。
苏如是不方便和沈时恩打照面。
这么想着,姜桃也就没有勉强,说回头打包一些清淡的过来给她。
说完话,他们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酒楼去了,楚鹤荣还不忘使自己的小厮去茶壶巷候着,等沈时恩回来就把他一道请过去。
待他们走了,苏如是脸上的笑才淡了下来。
徒弟特地避开不谈,是知道她和楚家老太太相交多年,情谊深笃。
但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因为楚鹤翔一人犯错就牵怪楚家其他人,可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奉若掌珠的宝贝徒弟这么被人算计!她起身到了书桌前,研磨写信。
这些年她不理世事,但当年的苏家风光了几辈人,总还有一些人脉。
利用人脉揭发一下楚鹤荣的丑事,让他在分家的时候自食恶果,总归是不难的。
一封信写完,她没有让楚家人帮着送,而是交代丫鬟明日寻驿夫来。
随后这封信兜兜转转被送到京城,彼时楚鹤翔已经被楚家赎了回来,老太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干脆就此分家。
可没想到分家的时候就出了一桩大事,有其他商户找上门来,揭发了楚鹤翔这些年做阴阳假账,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于是楚鹤翔所在的大房便因为这桩事被分了薄薄一份,楚老太太干脆也不和长子长媳住在一处,只把最疼爱的小儿子小儿媳,也就楚鹤荣的爹娘留在了府里。
楚鹤翔没得到设想中优渥丰厚的家产,不老实的名声也在商圈里流传开来。
心情郁闷的他连着好些天在外头喝酒作乐,最后不知道怎么,居然在某个深夜死于马上风。
照理说楚鹤翔这样年富力强的年纪,不过短暂作乐几日,如何都不会这样蹊跷猝死的。
但这死法实在不太光彩,楚家也不好张扬,只得暗暗调查,查了许久也无甚结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当然这是后话,说回眼下,楚鹤荣说要做东就绝不吝啬,请他们去了县城里最好的望江楼。
小县城里没有江,望江楼的名字由来是因为此间老板姓江。
江老板是本地人,开酒楼后发了家,一家子搬到了更大的地方去开更大的酒楼,但也没忘了自己的跟脚,这小县城里的酒楼就还开着。
这些年下来,望江楼的菜色更上一层楼,但是价格也和大地方接轨了,一般人还真就消费不起。
楚鹤荣是这里的熟客,要了最大的包间。
小二殷勤地斟茶倒水擦桌椅,问他们吃点什么?
楚鹤荣想着姜桃他们都是好性儿的,虽应承了来吃席,但肯定不会点昂贵的菜,而且姜杨他们身上带孝,大荤沾不得,只能吃些小荤,干脆就道:“招牌菜各来一份,再上几个小荤,另外记得热着灶,晚些烧几个清淡的菜装进食盒里。”
没多会儿热菜一道道地上了桌,沈时恩也被楚鹤荣的小厮请了过来。
包厢里也没有外人,几个小子都敞开了肚皮吃喝,一桌子菜很快消下去泰半。
后头楚鹤荣还和小二要了一坛子好酒,他给沈时恩和姜桃满上,而后举着酒杯道:“今天这事是我们楚家对不住你们,这里我给你们赔罪。”
姜杨闻言就把酒杯放下了道:“这是楚鹤翔自己做的,我们不会迁怒到整个楚家,更不会迁怒你。
这天这顿饭也不算是赔罪,只算咱们一家子在一处高兴可好?”
沈时恩也道:“没错,你没必要和我们赔罪。”
楚鹤荣看他们真不像心有芥蒂的模样,总算是放松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他是真心喜欢姜桃这一家子的,虽然开始的时候只是情面上喊一声“姑姑”、“姑父”的,几个月下来是真把他们当家人了。
而且他和萧世南最要好,还想过自己要是有个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上午的时候他整副心思都在如何套楚鹤翔的话,如何让他伏法认罪上,晚些人冷静下来了,就怕这件事影响了了他和姜家人的感情。
“是我说错话了,”楚鹤荣再次举杯,“这只是我这当侄子的敬姑姑和姑父!”
姜桃和沈时恩这才笑着跟他碰杯。
温酒下肚,姜桃也品不出好坏,不过沈时恩难得地露出了餍足的神情,想来滋味是不差的。
他平时在家并不喝酒,姜桃只看过他在两人定亲和成亲的时候多喝了些,从来不知道他爱这口。
后头楚鹤荣接着再敬,姜桃也就没拦着,想着让沈时恩也难得地松快松快。
姜杨和萧世南他们第二天还要上课,而且也不像楚鹤荣那样打小被家中长辈带在酒桌旁谈生意,有些酒量,他们就只吃菜。
沈时恩也是酒量好的,一大一小两人很快喝完了一摊子,楚鹤荣又让小二续了酒过来。
姜桃看其他人都吃好了,就让他们先回去写功课,她也去和小二要了食盒,把装好的小菜给苏如是送过去。
因为他们来酒楼来得早,所以离开的时候外头天色才完全暗了下来。
时值暮春之际,天黑的晚了,宵禁的时间也就跟着推迟了。
而且城里人也不像乡下人那样天一黑就睡觉,所以不少人家眼下还正烧着饭。
袅袅炊烟混合着饭菜的香味在小县城的上空飘荡,路上三三两两行人不紧不慢地往家走,微凉的风吹拂在面上,让人不觉就露出惬意的微笑。
“回去乖乖写功课啊,我晚上回来检查。”
姜桃其实并不能检查出什么,尤其是近来姜杨的功课越来越艰深了,她更是看的云里雾里的。
可三个弟弟还是都乖乖地点了头。
“我陪你过去吧,”姜杨不放心道,“天都黑了。”
他这么说了,萧世南和小姜霖就也说要送她。
姜桃笑着连连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酒楼离那儿也不远,我送了菜还要把食盒送过来,一来一回你们净陪着我折腾了,哪里来的时间写功课?
好了都回去吧。”
姜杨他们想着路程确实很近,就也没再坚持。
几人分开之后,姜桃往苏如是那处走去,走着走着就隐隐地觉得像有人跟着自己。
不过天黑下来,她只提着一个酒楼给的灯笼,也实在看不清。
好在一刻钟后,她就到了苏如是那里。
苏如是已经洗漱过了,正拿着一般绣花册子在看,见她过来还说她:“我当你是随口说说的,怎么还特地送一遭?”
姜桃也跟着笑,说:“既然和您说好的,可不能言而无信。
不过看样子您是吃过了?”
苏如是确实用过了夕食,但姜桃特地送来了,还是让人布了菜尝了几筷子。
姜桃也不想打扰她休息,没有多留就拿着食盒离开了。
苏如是不放心她,使唤了小丫鬟和家丁陪着她过去。
出了宅子的大门,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偏那小丫鬟和家丁都是半点儿也不觉得,姜桃觉得自己可能是昨天晚上的事留下的影响,自己想多了。
待到了望江楼门口,家丁和小丫鬟就回去复命了,姜桃提着食盒刚想往里去就撞上了一个人。
她一面连忙说“抱歉”,一面抬头看对方。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身着玄色撒花缎面圆领袍、以黄杨木的簪子束发的俊朗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眉眼之间看着有些凶相。
“啊,是你。”
姜桃退开一些,笑道:“上午还没得及和你道谢,没想到这会儿就遇上了。”
少年挑了挑眉,因为这一小动作,整张脸才显得有了些生气,“你认得孤……我?”
姜桃抿唇点头道:“就是上午在衙门里,大家伙儿急着往外跑的时候,你伸手护了我一把,你忘了吗?”
萧珏当然没忘,只是上午的时候他换了身寒碜的衣服,又戴了斗笠,混在人群中。
他只是没想到现在他把斗笠摘了,又换过一身衣服,姜桃却还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当然姜桃也不是那种神仙,能过目不忘地认人。
而是眼前这小少年气度仪态实在好,站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其他人一对比立刻就泯然众人了。
上辈子的姜桃是被逼着苦学过仪态的,学到后头,一站一坐,举手投足间都会展现出来,所以当时她当时就立刻察觉到这少年的不凡,再一想他周围几人的举动,就也猜到了那些应该是他的家丁护卫之类。
而且这少年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那味道虽然淡,但上午两人离得近,她就很清晰地闻到了。
方才两人又直接撞上,那味道钻进鼻子里,自然更让她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你家里人呢?”
姜桃往他身后环顾一下,没有见到人,她就皱眉道:“你和家人走散了吗?”
萧珏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道:“我是和家人走散了。”
“需要我帮你找找吗?
我看你应当不是本地人。”
姜桃虽然在县城住着的日子不算长,但是打过交道的人也不少了,像这少年这般长相和仪态非凡的,连那知县家的秦子玉都及不上一半,楚鹤荣虽然打扮富贵,但仪态方面差了也不是一星半点,再一听他口音,姜桃越发肯定他出身显赫,非这小城的本地人。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
萧珏道:“我是来找我舅舅的。”
“原是寻亲来的。
那我是先陪你找你带来的人,还是陪你去寻你舅舅家?”
萧珏却没有答话,只是沉吟道:“你对每个人都这样热心吗?”
姜桃摇头说不是。
其实说来也奇怪,他刚开始和这少年搭话,是想谢谢他上午护她一遭。
但看到他的面容之后却觉得越发亲切,忍不住就想帮帮他。
不过可能她这份亲切,在对方眼里就是殷勤过头,不怀好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我家里弟弟多,看到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就忍不住多关心几句。
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
两人正说着话,沈时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怎么还不进来?
和谁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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