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亲（上）
长坪村。
杨家五房的堂屋里。
鲍素云素来是个热情待客的性子，从不与人结仇冤，所以，但凡有人来她家，即便平时没啥交情的，只要登了门，那便是客。
是客，她便会热情招待，拿出家里最好的茶叶来为客人泡茶，又或是装一叠最近炒制的瓜子花生蚕豆来招呼客人。
推掉手头正在做的活计，全身心的陪着客人聊天。
若是换做之前祥子娘登门，鲍素云肯定是如此招呼，甚至因为蒋桂玲打了祥子，鲍素云会更加热情的招呼，以此来弥补自己的歉意。
但现在不同了，她知道了张祥子摸绵绵手的事情，鲍素云没有拿笤帚把祥子娘赶出去，还让她进了堂屋，已经是鲍素云最大最大的容忍了。
“你来是有啥事不？”鲍素云问。
祥子娘打量着鲍素云这副淡淡的样子，心下暗诧，昨日傍晚这个鲍氏去她家赔罪，又是鸡蛋又是红糖的，说话不晓得多客气多谦卑。
咋这睡了一宿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
“绵绵娘，你这话问对了，我过来肯定是有事儿啊，而且还是大事儿呢。”祥子娘道。
“大事儿？啥大事儿啊？”鲍素云不由问道。
祥子娘笑了，身体往鲍素云那边凑近了几分，故意压低声道：“我家祥子和你家闺女绵绵的婚事儿啊！”
鲍素云豁地抽身而起：“你瞎说个啥，我闺女还那么小！”
祥子娘却是稳稳坐着，并没起身：“小个啥呀？你家绵绵都十四了吧？十四岁的女孩子家不正是说亲的年纪么？我家祥子十九，比你家绵绵年长五岁，正是会疼人，这俩孩子不如凑一对咋样？”
鲍素云又惊又气，“你净瞎说，我闺女跟你儿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你走吧，今个这话我就当从没听过！”
面对鲍素云的驱赶，祥子娘依旧不起身，坐在那里端起手里的茶懒洋洋的拂动着手里的茶碗盖子。
“绵绵娘，你就别装傻了，你闺女和我儿子要是没那点瓜葛，我今个就不会过来说这话了。”
“你闺女的手都不晓得被我家儿子摸了多少回，若不是你家闺女对我家儿子有意思，我儿子回摸她的手？”
“我今个过来说亲，是给你们女方的体面，你还装傻不认账，何必呢？”祥子娘摇摇头，一脸的不屑。
言语间的意思，好像是绵绵行为不正，主动勾搭她儿子张祥子。
鲍素云气得脑袋都要炸开了，她素来是不善言辞的人，只能指着堂屋门不停的喊：“出去，你给我出去！”
祥子娘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起身，一个人影从门口冲进来，直接夺了她手里的茶碗泼到她身上，然后抓起哇哇叫的祥子娘把她推出了堂屋门，扔到院子里。
蒋桂玲双手叉腰，朝地上的祥子娘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妖婆，跑到我家来胡言乱语，也不看看你家儿子那副德行，他就是个臭流氓，下流坯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祥子娘一阵懵圈，等她扯着湿漉漉的衣裳挣扎着站起身，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个头不是很高，比鲍素云和绵绵的个头还要矮一些，但是比较丰满。
长相普通，可是一白遮三丑，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眼睛特别招摇，又大又亮，又凶又可怕。
两片单薄的唇上下翻飞，骂得唾沫横飞，嗓门也大，让祥子娘突然有一种遇到了对手的感觉。
“蒋氏你个不要脸的蹄子，小贱人，还没嫁进老杨家门呢就摇着尾巴替人出头？你先嫁进来再说吧，瞧瞧你这泼妇样子，指不定人家到时候吓到了不要你了呢，你就哭去吧！”
听到这话，鲍素云立马站了出来。
“张家的你少挑拨离间，桂玲过了门，就是我们杨家五房光明正大的儿媳妇，我们就稀罕她这性子！”
绵绵也一脸羞愤的附和着鲍素云的话：“她是我嫂子，你这个外人你滚出我家！”
有鲍素云和绵绵的助阵，蒋桂玲感觉自己战斗起来底气爆棚。
“你这个老货，丑八怪，你给我滚！”
蒋桂玲直接捞起笤帚赶人。
祥子娘一边躲一边骂：“你们家闺女不要脸，勾搭我儿子，我来提亲是给你们脸面，你们给脸不要脸，得，那回头你们养着老姑娘吧，再想进我们老张家门，老娘不点头你就休想！”
绵绵羞得快哭了，捂着脸跺着脚：“鬼要进你家门？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进你家门！”
鲍素云也是气得要死，“越说越离谱了，滚，滚，快些滚！”
祥子娘扯着嗓子吆喝：“要我滚？等我滚出了这院子门我就到处说去，让大家伙儿评评理，我家是儿子，不在乎那些，你家闺女的名声你们可得掂量着……”
鲍素云听到这话，脸刷地白了。
她年轻时候被人玷污过，一辈子顶着个污点抬不起头来。
她这些年夹着尾巴做人，待人接物都是小心翼翼的，跟人一团和气，说到底还是自卑。
她最盼着的就是闺女清清白白的名声，如今，眼看着这名声要被老张家给抹黑了，鲍素云整个人都仿佛跌落到冰水盆里去了。
尤其是看着祥子娘那两片分分合合的嘴，她恨不得冲上去堵住她的嘴，让她永远都说不出话来才好。
绵绵则是气得哭着跑进了堂屋。
蒋桂玲也是大怒，上前来一把抓住祥子娘的衣领子，“你个泼妇，你儿子耍流氓你还有理了？走，跟我见里正去，我家小姑子就算不要这名声也要把你家儿子给告到衙门去，让他把牢底坐穿，让全村人都见识见识你们老张家养出的孬东西……”
蒋桂玲发了狠，一副要拉着祥子娘去见杨华忠的架势。
这让堂屋门口的鲍素云急了，祥子娘自己也急了。
儿子不在乎名声，可儿子不能坐牢啊，那种地方进去了还能出得来？
蒋桂玲这个不要命的，祥子娘是真的有些怕了。
于是，不待鲍素云过来拦，祥子娘自己就先服了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