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的铁剑
乌啼城。
姜望把石头暂且收入神国里,转眸看向气息降临处。
漫天的雪花飞扬。
曹崇凛从中步出。
他黑袍猎猎作响。
简单束起的灰发如银丝般闪耀。
张首辅以及褚春秋随后赶到。
褚春秋躬身行礼,“参见国师。”
曹崇凛笑道:“我只是一类真性,神都的情况稍后再说,先说说此地情况吧。”
虽是真性,但也是曹崇凛。
褚春秋当即很简短又直击要害的把情况道来。
曹崇凛听罢,点点头,说道:“叶副城主是否谋划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可凶神斧刻却在此动了手脚,我已获悉叶副城主的位置,这便将其捉拿,劳烦浔阳侯先帮忙控制住斧刻了。”
姜望挑眉。
凶神斧刻做什么了?
是把叶副城主给盗走的石头当成了凶神斧刻在搞事,还是那家伙真的没忍住做了什么?
乌啼城现在是虚是实,姜望也不清楚,曹崇凛这话一出,真让他有点懵。
但很快他就大概懂了。
从四面八方忽然有妖气升腾。
各种的鬼哭狼嚎突兀响起。
这明显不会是叶副城主的手段。
姜望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
无论凶神斧刻出于什么目的,变相的倒是帮了叶副城主一把。
曹崇凛没有直接破虚,想是也正好借着凶神斧刻,能不造成现实里的破坏,在这方虚假世界里,怎么打都行,当然,死是真的会死,所以才让他先控制斧刻。
不至于出现无穷无尽的妖怪。
只是想着叶副城主,姜望便没有第一时间行动。
曹崇凛似乎也没在意姜望的无动于衷。
身影一闪,便消失无踪。
直接出现在叶副城主的面前。
副城主将李神鸢护在身后。
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剑。
曹崇凛的目光也落在那把剑上。
剑鞘是锈迹斑斑,剑柄也是锈迹斑斑,看着就像放置了很久的铁剑。
实则原先锈迹是褪去了的,不知为何又出现了。
曹崇凛仅仅觉得有些眼熟,但没有太在意。
“说来是初次见面,叶姑娘对吧?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神都吧,这样一来,或许有些事还能商量。”
叶副城主笑道:“久闻国师之名,今日得见场合虽不太好,可也得道一句,怕是要让国师失望,小女子不才,便提剑与国师打一场。”
世间自此又多了位挑战曹崇凛的人。
李神鸢没有因为担心从而做些多余的事,在得到叶副城主的眼神示意后,直接朝后退去。
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帮忙。
否则言出法随无用,她修为又弱,只能是累赘。
曹崇凛呵呵笑道:“相比剑圣裴静石,有胆量挑战我的人确实多一些,这也是我的问题。”
叶副城主低眸看着手里的剑,反复攥紧。
而在鞘中的剑也在轻微震颤着。
似在诉说着它已迫不及待想出鞘。
叶副城主没有辜负它的期待。
左手持鞘,右手握剑。
在清脆声响里。
剑出鞘!
......
乌啼城主如约离开。
但在较远的未知地点,仍在看着。
他眉头深锁。
凶神斧刻有了动作。
致使以虚化实出新的乌啼城。
那里发生的事情,他无法目睹。
正因如此,更显得担忧。
想着叶副城主借走他的力量,灌入那把锈迹铁剑里。
乌啼城主很好奇,那把看着平平无奇的剑,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虽然答应了叶副城主的事,他会遵守,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很糟糕的情况,他以为自己怕是不会再遵守约定,只期盼着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
判官面色凝重,看着凶神斧刻问道:“如何了?”
凶神斧刻攥着拳头说道:“我正在找李浮生,但曹崇凛那家伙要让姓姜的来拿我。”
判官闻言紧张道:“那咱们赶紧撤吧,杀曹崇凛真性一事,先放弃!”
凶神斧刻说道:“但姓姜的没有动作,所以还可以再等等,你要是怕,可以先走。”
判官有些无语。
胆小怕事的应该是凶神斧刻,怎么就突然变成自己了?
“看来要想成功,是得付出些代价。”
判官瞪大眼睛,“你又想做什么?”
凶神斧刻说道:“你对我的力量还不够了解,现在正好让你见识见识。”
伸手朝着判官的眼睛一挥,随即又朝着乌啼城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判官的视线模糊一瞬,再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乌啼城里忽然剧烈震颤。
然后是嘤嘤嘤的嘶吼声响起。
凶神蚩睨竟从地底爬了出来。
判官难以置信道:“蚩睨不是已经死了么?!”
凶神斧刻说道:“的确死了,但这是我以虚化实的世界,蚩睨自然能够重现人间。”
判官说道:“所以蚩睨是假的?”
凶神斧刻说道:“假亦真时真亦假,能成为武器,且能将眼前物砍碎的,当然便是真。”
判官心头震惊道:“你居然能做到这种事,伤不了人的当然是假,能伤人的自然就是真,而实则以假乱真,但按你的意思,你可以让它拥有真正与蚩睨等同的力量?”
凶神斧刻说道:“如你所言,只是维持时间有限,也是因为蚩睨的力量弱于我,比我更强的存在,是没办法以虚化实的,哪怕是与我力量相等。”
“准确地说,就算化虚而出,力量也会很弱,只能唬认识它的人,且我还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得不偿失,蚩睨就刚刚好,不仅化虚而出的力量一样,时限未至前,还能多次重生。”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比真正的蚩睨还强,毕竟真正的蚩睨只有一条命。”
判官说不出话来。
也是在烛神战役里活下来的神,但还真不知道凶神斧刻的能力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无论隋境青玄署还是覃境两界司,对于凶神的排名,都把斧刻排的太低了。
只是也不怪他们。
毕竟对凶神斧刻的了解太少。
判官此时才算明白。
为何凶神斧刻能躲这么久。
凶神的力量,没有说放着不用的,好比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凶神蚩睨,但始终没有别的凶神要求斧刻必须出面,想来是了解斧刻的能力。
虽然只能以虚化实比自己道行弱的,毕竟比自己强的,化虚出来也没太大意义,可如果斧刻能化虚出好多个凶神蚩睨,那也的确是相当麻烦的事。
只要不是奔着弄死凶神斧刻的目的,实在也没必要与比谁头更铁。
哪怕有时间限制,真打起来,靠前的凶神应该都能很轻易打残凶神斧刻,但还是那句话,没必要,再怎么样还是一伙的,不杀的话,打起来很麻烦,杀的话,那成什么了?
而凶神蚩睨出现在乌啼城里,也惹来一众人哗然四起。
凶神蚩睨是死在覃境婆娑的,准确地说,是死在姜望的神国里。
因此莫说隋境,覃境里也多得是不知凶神蚩睨已死真相的。
问题不在于知不知道凶神蚩睨已死,而是面对凶神,乌啼城里的神都军,很难不慌。
要说最惊诧的还得是姜望。
他能猜到许是凶神斧刻的手段,但感受着与真正的蚩睨别无二致的妖气,他也免不了震惊。
剑神林溪知也只能与凶神蚩睨稍作抗衡,眼下的神都军,莫说刚经历一战,都有伤在身,纵使无伤,也没得打,包括张首辅。
张首辅依仗浩然气,在同境里的确占据很大优势。
但林溪知也有剑意。
像褚春秋为代表的正常修士,没有特殊的能力,生死战的情况下,差距就更大了。
所以他俩倒是很默契,齐齐转头看向姜望。
能对付凶神蚩睨的,只有姜望了。
姜望没再保持沉默,他摩拳擦掌,说道:“城内还有数千众妖,其中不乏妖王,两位也该忙活起来了,此战更严峻,别到时候神都军在死光了。”
张首辅闻言,没有迟疑,转身离开。
褚春秋则看了姜望一眼。
但事到如今,除了相信姜望,也没别的办法。
只是临走前,他仍提醒了一句,“关键还在凶神斧刻,侯爷莫要藏着掖着,尽全力出手。”
姜望没有搭理。
抬眸看着嘤嘤吼叫的凶神蚩睨,想着纵是凶神斧刻的手段,蚩睨的秉性还是没变。
他甩了甩手。
往前走了几步。
接着纵身一跃。
猛地砸出一拳。
正中蚩睨面门。
伴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哀嚎。
凶神蚩睨整个爆开。
宛若极炫丽的烟火。
绽放在乌啼城的上空。
看傻了底下一众人。
还没走出多远的褚春秋,顿在原地,呆若木鸡。
虽然姜望已是神阙大物的事,并未传遍天下,甚至目前只在神都传开,褚春秋也是知情人之一,但凶神蚩睨就这么一拳被打死,哪怕明知合情合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说到底,姜望太年轻了。
天赋异禀不假,是神阙不假,可也难免让人潜意识里觉得他没有那么强。
事实上,按理说,姜望应该是才刚破入神阙,确实不该有这么强。
对比别的凶神,蚩睨是显得弱些,但那也是凶神啊。
褚春秋像是才忽然醒觉,原来姜望已是能随便一指头碾死他的存在。
......
曹崇凛看着拔剑出鞘的叶副城主,又转眸看了眼天上绽放的绚烂烟火,笑着说道:“副城主,莫要负隅顽抗了,没有任何意义啊。”
叶副城主说道:“有没有意义,可不是国师说了算。”
她把剑鞘扔给李神鸢。
握着满是锈迹的剑,指着曹崇凛。
曹崇凛说道:“那便让老夫见识一下副城主的手段吧。”
叶副城主一步踏出,身影消失。
铁剑猛地当头砸落。
然而曹崇凛仅抬起食指,就拦住了这一剑。
他笑着说道:“我虽非武夫,但就这么点力量,擦破皮都很难啊。”
叶副城主不语,再斩一剑。
接着是剑舞如龙,数百剑齐齐砸落。
铿铿铿的声音不绝于耳。
曹崇凛半步未动,仅一指,便瓦解了叶副城主的所有攻势。
叶副城主身影疾退。
曹崇凛低眸整了整衣着,说道:“我此来仅是真性,无论攻击手段还是防御都弱了好几筹,尤其针对神魂的攻势,防御程度更会下降,但叶副城主仍无法伤我分毫,又何必再试?”
叶副城主攥紧手里的剑,说道:“国师的本领,我算是见识到了,既然只是真性,我想着未必没有逃脱的可能,当然,若能斩杀国师的真性,我也是赚了。”
曹崇凛笑道:“自信满满,勇气可嘉。”
叶副城主摆开架势,说道:“国师若有大意的话,可是会吃亏的。”
曹崇凛说道:“很久没吃亏了,倒想尝尝。”
叶副城主说道:“那就让国师尝尝。”
剑上锈迹开始慢慢褪去。
有剑意生出。
嘹亮的剑鸣乍起。
从剑吟里似能听出此剑的兴奋。
曹崇凛眉头轻皱,看着渐渐变了模样的那把剑,熟悉感再次来袭。
但没等他看清楚。
叶副城主已挥剑斩出。
曹崇凛瞳孔微缩。
他下意识抬手,挡在面前。
轰的一声!
以此地为中心,恐怖的剑意四溢。
瞬间充斥整座乌啼城。
姜望反应很快。
别的人他不在乎,但得护着裴皆然宁十四他们。
因而极快设下屏障,将四溢而出的剑意又强行推了回去。
然后尽数集中在曹崇凛周围数百丈,猛然炸裂。
余威又四溅而出。
姜望咬牙,再次拦截。
他心下却不禁有些震惊。
好强大的剑意!
饶是现在的他,竟都觉得有些吃力。
叶副城主到底是何修为?
张首辅以及褚春秋心里的震惊比之姜望更盛。
尤其是褚春秋。
所以先前从叶副城主剑下活下来,到底是侥幸,还是别的原因?
叶副城主若是当时斩出这样一剑,他直接就得化作飞灰,哪有侥幸存活的机会?
但他倒是不担心国师。
事实上,如此恐怖的一剑,待得烟尘骤散,曹崇凛却只是挥着手,拍打尘雾,连衣角都没破,虽然因为是真性,衣裳不破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若无其事的样子才是关键。
李神鸢双手抓住剑鞘,脸色很是难看。
叶副城主微微喘着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曹崇凛盯着她手里的剑,忽然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