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宴(一)
无敌从降妖除魔开始惊蛰宴惊蛰已过十日。
姜望距离青玄署仍有很长的距离。
马车在山路间行驶。
小鱼仍是坐在车辕上。
姜望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在樟下外的官路上,姜望便与赵熄焰和白雪衣分别。
赵熄焰有事要做,姜望没问,毕竟两人也没有那么熟。
白雪衣要跟着赵熄焰,虽然被拒绝,可显然除了再打一顿白雪衣,也奈何不了对方。
姜望没再想他们的事,除了要参加惊蛰宴,他也考虑着事后去一趟垅蝉,跟唐棠正式见一面。
那显然会是很累的一趟旅途。
因为要跨境。
但必须要去。
一路翻山过镇,越往上炀郡深处,妖怪的踪迹便越少。
姜望遗憾想着,是没机会再汲取养分了。
距离青玄署只剩三座城池,姜望等人在一家酒肆里暂时歇脚。
酒肆里的酒客在谈论神都的事情。
是各境秋祭前三甲入神都之后的情况。
他们谈论更多的当然是自家苦檀的前三甲。
殿试前会有一场比试。
能真正面圣的人是各境前三甲里的前三甲。
这场比试也是殿试的一部分。
姜望听到了萧时年和铁锤姑娘的名字。
他们能有面圣的资格,姜望没觉得很意外。
毕竟一个已入澡雪境,一个是第五境的宗师,在年轻一辈是除了少数妖孽人物外,最拔尖的存在。
苦檀第三甲,那位出身游野的修士宣愫,虽没能获得入殿面圣的资格,但表现却极为优异。
在与隋国各境前三甲的比试里,他拿到了第四名,差一点就能面圣。
这是自有秋祭以来,苦檀拿到的最好成绩,苦檀前三甲,在全隋前四名里占据三人,不光是修士,知晓些修行事的百姓们也与有荣焉,因此各处都有热议。
姚观海说道:“苦檀除了寥寥几个有资格但没参加的,基本上是全力以赴,而别境却不然,以前参加过的只要没有太久远,依旧可以参加,可这一次,别境来的都是新人,因此萧时年和铁锤能占据前三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别境多来几个晋入澡雪境的年轻人,事情就不好说了。”
对于天才而言,破境澡雪只是修行路的开端。
除了苦檀,隋国别境年轻一辈里,怎么也能找出来好些个澡雪境,但像姜望以及李浮生这样的澡雪境,就没那么容易能找出来了。
同境之间的差距也是宛若天堑。
所以能在同境无敌的,就是最顶尖的。
澡雪境以下或许能借助别的因素,展现出跨境的力量,可也只是能展现出这般力量,想要战而胜之是没可能的,澡雪境以上,更是将距离拉得更大。
好比姜望在磐门能以澡雪境的修为斩杀澡雪境巅峰的妖王,便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而能斩妖王,不代表姜望就能斩所有澡雪境巅峰。
弱冠澡雪的天赋与这件事情相比,实是没什么可比性。
姜望说道:“入殿面圣,各境前三甲比试出来的新三甲,也要由那位亲自再出题考教,殿前比试虽然结束,却一直没有提及何时入殿面圣的事,想来铁锤姑娘他们回到苦檀还要有段时间。”
小鱼说道:“也不知赵汜怎么样了。”
姜望想了想,说道:“他画符的天赋极高,除非张天师很凑巧今年不想收徒,否则他现在肯定已经入了张天师门下,这么一想,赵汜这家伙,算是走上天师一道的巅峰了?”
小鱼浅笑一声。
姚观海灌了一口酒,说道:“虽然相距青玄署不远,可迟了这么久,你就没想过会被人找麻烦?”
来自神都青玄署的荀修真,很大可能不会把弱冠澡雪这四个字放在眼里,若是迟到一会儿,也许人家不会说什么,但迟了这么久,别说弱冠澡雪,你九龄澡雪也没用。
姜望笑道:“那倒是求之不得。”
若是能在青玄署里汲取些养分,也算没白跑这一趟。
只要没有切实死罪的把柄,被人找麻烦的话,闹上青玄署一闹,又有什么所谓?
陆秀秀在默默吃饭,此时看向姜望,说道:“原来青玄署迟迟未开宴是因为你。”
姜望点了点头。
陆秀秀说道:“我宗掌教以及其余被宴请的一些大人物,皆是提前到场,要么也是当日抵达,毕竟那位暂代行令的人身份好像不太寻常,大家也是为避免苦檀生出别的事情,不敢推辞,而姜先生若是有因便算了,但我看你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单纯只是迟到?”
姜望说道:“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走走停停,到处逛逛。”
陆秀秀沉默吃饭。
但很快眉头轻皱,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姜望第一时间察觉,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道:“看来魅孋真的做了什么,妖狱在你黄庭里很安稳,祂暂时没有办法直接开启妖狱,却用某种方式让妖狱变得不太稳定。”
虽然神国力量早已消散,但姜望目前能施展的力量也足以让妖狱恢复平静,感受着灼热气息涌入黄庭,陆秀秀眉头舒缓,问道:“祂只是想害我?”
姜望摇头说道:“我想祂是要孤注一掷以自身血气再借助你的黄庭,搏一把,看看能否开启妖狱,哪怕不成,估摸着也能让妖狱暂时失控,樟下必然难逃劫难,可祂终究被赵姑娘一剑斩了。”
陆秀秀低头沉默。
姜望也没再说什么。
守门人是真的对陆秀秀很好,但也是真的要害陆秀秀,妖狱在她黄庭里,假以时日,不单是危害苍生,若是陆秀秀直接死了反而是好事,可如果没死,那便是生不如死。
汝鄢青偷摸瞧着陆秀秀,此时觉得她很可怜。
便站起身来,给她夹了一口菜,又夹了一块红烧肉。
姜望笑着揉了揉汝鄢青的脑袋。
待得酒足饭饱,小鱼放下银子,姜望说道:“直接去青玄署。”
......
隋国神都。
入夜。
宝瓶巷里住着的便是各境来的前三甲,殿前比试结束后,也有些人未曾离去。
铁锤姑娘来萧时年的住处串门。
隔壁就是宣愫。
“你每日里都在神都晃悠什么?”
铁锤姑娘带着酒食,好奇询问刚刚在石桌前坐下的萧时年。
萧时年说道:“瞎晃悠。”
铁锤姑娘撇嘴,抬眼示意隔壁,说道:“那家伙殿前比试后便一直大门不出,搞得神神秘秘的,你俩好像都有什么问题。”
萧时年也看了眼隔壁,说实话,他对那个叫宣愫的还是很好奇的。
“他在殿前比试拿了第四名,有些人是不服的。”
铁锤姑娘说道:“所以便待在宝瓶巷不出?这样看的话,他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萧时年看着她说道:“我从垅蝉来,而你是苦檀人,同出苦檀,没必要说这些,神都虽然没有严令禁止私斗,但各境的人也不敢任意妄为,便需要让宣愫正面接受挑战。”
“他已经在殿前比试上赢了,何必再打?如果是我,也没这个兴趣,从苦檀一路行至神都,他的确沉默寡言,喜欢待在一处,应是性格问题,绝非逃避。”
铁锤姑娘意外道:“虽然有道理,但你怎么这般维护他?”
萧时年轻笑道:“不管怎么样,与别境的人而言,我们终究是同一阵营的,而且他住在我隔壁,我有时候会看到他在院子里发呆,一直呆到入夜,虽然我没有那么无聊的看他发呆一整天,但我出门再到回来,他的姿势的确没有丝毫变化。”
铁锤姑娘惊讶道:“这人好怪。”
萧时年说道:“越怪的人越有秘密。”
铁锤姑娘刚要说什么,隔壁忽有动静。
萧时年微笑说道:“挑衅的人又来了。”
宝瓶巷里出现三个人。
两男一女。
他们来自两个境。
穿着青衣抱剑的女子倚着墙壁。
两名白衣男子则在宣愫院门前冷嘲热讽。
“虽然都是洞冥境巅峰,有胜有负很正常,但我们皆出自宗门,而你不单是苦檀那破地方来的,还是个游野修士,没有背景,没有高深的修行法门,你凭什么能拿到第四名?”
“这么多年,苦檀别说殿前三甲,能在末尾往前行一步都是稀罕事,谢吾行那次就不说了,懂的都懂,而这回,你们苦檀三人排名这么靠前,要说里面没有猫腻,我坚决不信。”
“萧时年终究是垅蝉人,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位名字奇特的铁锤姑娘也是在垅蝉武神祠习武,真正能代表苦檀的只有你,但你又是最弱的。”
“现在不敢出来,是明白和我们打,肯定会输?”
“那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你想躲可以,但神都皆会清楚,殿前比试有问题,虽然在秋祭上,你们苦檀也没什么脸能丢了,但你很厉害,又找出脸来丢个大的,或者说,是苦檀竭尽所能帮你舞弊?”
宣愫的院门依旧如初,隔壁院门却忽然被打开。
铁锤姑娘气势汹汹冲了出来。
她虽然没有理解宣愫闭门不出的原因,不代表就能坐视别境的人羞辱,何况那些话羞辱的是整个苦檀。
纵使铁锤姑娘是在垅蝉长大的,可她是实打实的苦檀人。
“给本公子闭嘴!”
“想打是吧?来和本公子打!看本公子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那两名修士眯眼看着铁锤姑娘,其中一人笑道:“姑娘武力超群,能得第三甲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哪有理由和姑娘打?”
“也许我们刚才话语里的确有些过分,可姑娘不能否认,我们大部分话是有道理的。”
“有个屁道理!”铁锤姑娘骂骂咧咧,“输了不认,到处找借口诬陷别人,你们说苦檀帮他舞弊?你们看不出来很正常,真当殿前考官也是白痴?”
“殿前比试真有问题的话,你们这几日里叫嚣,宫里早就来查了!”
两位修士面色一沉。
这话当然更有道理。
但他们不服。
坚信宣愫肯定有问题。
说这么多,最大的目的是要让宣愫正面接受挑战,谁想到宣愫真能忍,不管说得多难听,愣是半点回响都没有。
看向院门前站着的萧时年,两位修士没敢再说什么。
毕竟谁都清楚,萧时年是澡雪境的修士,而且跟铁锤姑娘关系极好,曾有人因为铁锤的名字嘲笑,就直接被萧时年打了一顿,到现在还躺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