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渔村,幽蓝海啸从远扑打而来,这倒不是妖魔作祟,而是狂风生海上,进而带来的天灾。
天灾之中,彤云蔽日不见光明,人们在失声急呼着,跌跌撞撞无助地往村口逃跑。
但他们怎么可能逃得过海啸?
很快,他们就会被那汪洋恣肆的洋流淹没,进而卷入海中,就如被一只恐怖的海洋巨兽伸出长舌给卷入了腹中。
“快逃啊。”
“这日子怎么过啊。”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啊啊啊~~”
人声糅杂在一起,混乱无比,伴随着男女老少们惊慌失措的逃跑,而向四方弥漫开去。
奔逃在最前的人们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渔村出口正站着个男人。
那是一个青袍男子,他束着花白头发,目光里露着悲天悯人之色。
他身后站着一个娇美绝艳的白衣姑娘。
两人眸子里有着各种神色,却唯独没有惊慌。
下一刹那,逃跑的渔民们只见那男人抬手挥了挥衣袖。
一股暴风便骤然从他袖间生出。
暴风宛似腾烟巨龙,翱翔于空,逆向着海啸扑打而去,强横的力量于众渔民头顶掠过,只惊的众人心神狂震,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仰头看去,
只见那挥袖之风,刹那便成了犹如实质的魔神一指。
一指点海啸,
半空顿时生出了道气流幕帐。
幕帐前推,
海啸的力量便顿时散了,
但那极端暴戾的横推力量却犹然还在。
腾起数十丈的海啸被这力量带动着往后而去,落回了海中。
余势不止,逆着潮水继续翻滚而去,
一叠又一叠,叠成逆流的怒涛,向着大海方向滚滚而去,与后续拍击而来的汹涌洋流撞击在一起,发出轰天的刺耳鼓声,激起如同白龙出水般的数十丈浪柱,雄奇无比。
但远处的海啸还在继续而来。
因这是天地之风,而不是蛟妖作乱。
若是蛟妖,只需除了妖,海啸便是停止。
但这横跨不知多少千里的狂风,风不尽,啸不止。
白衣少女看到人渔民们都在发呆,急忙喊道:“都别发呆了,快离开这里呀!!”
渔民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前跑,
他们之中自然也不乏有些见识的人,在看到这一对组合,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人,都是纷纷鞠躬垂首,口中连连喊着“多谢夫子,多谢姑娘”。
夏极站在村子入口,深吸一口气,一口狂风从口中喷吐而出,
这狂风早已超脱了原本【净明道法】的范畴,如今已糅杂了更多技能与夏极自身感悟,而到了更高境界,
此时,这狂风直接迎着那天地长风逆冲而去。
两边的波涛不停在中间碰撞,激荡出一道道水柱,端的是壮观无比。
逃跑到远处高地的渔民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着那花白长发的男子正在对抗着作为天灾的海啸,心中既是震惊无比,又是血液沸腾,更多的是难以复加的感动。
很快,夏极见到所有渔民都撤离了,便是抬手一抓吕妙妙,身形如电往远处射去。
而咆哮的海啸很快淹没了他所站之处。
夏极在经过渔民时,手中直接甩出一大袋银豆子,留了句:“平均分了,有孤寡老人小孩的,多算个人头。”
说完,也不待渔民有什么反应,直接抓着吕妙妙再度疾掠而去。
那两人身影在半空拉出几道残影,两三个眨眼,便是不见了身影,
只留下身后那些刚刚反应过来的渔民。
渔民们纷纷跪下,向着那去远的方向磕着响头,又哭又笑地喊着什么话,但这些夏极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他救人不是为了这些。
虽然有这些也不会怎么样。
但他偏偏不想承,就如他不喜欢去参加洗尘宴会,不喜欢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待着,也不喜欢与虚伪的人相处。
越是强大,越是真诚。
可以博弈,但不会违心去做什么事,也不会迂腐到被包括“自己需要真诚”这样的狗屁规则所束缚。
他放下了吕妙妙。
吕妙妙道:“大叔,我和你待的越久,发现你越厉害,我在世家都没见过一个像你这么厉害的。
在历史书上也没看到过你这么厉害的。
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估计要被后人记录到历史里去了。”
忽然,她脸一沉,“不过大叔,别人都叫你夫子,为啥就叫我姑娘?”
夏极笑道:“那下次,我告诉别人其实你才是夫子,好么?”
吕妙妙笑道:“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两人话音才落下。
远处忽然飘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裹着黑袍,袍围开叉,露出雪白的长腿,待到面前,才见出是个有着几分仙气与上位者气息的贵妇人。
夏极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夏允。
那贵妇人自然也认出了夏极。
夏允道:“夫子...”
她话还没继续说下去。
夏极直接把吕妙妙推了出去。
吕妙妙:???
夏允也认识吕妙妙,喊了声:“小姨妈。”
吕妙妙在吕家辈分很高,和吕婵,以及当年的珍妃是平辈。
于是,小姨妈呵呵笑了笑,急忙又把夏极给了上前,轻声道:“找你的,我才不是夫子呢。”
夏极也不再推吕妙妙,走上前,看着眼前曾经的二皇姐,夏允曾经化作妖女挑逗自己,并且成功地让自己在藏经阁里待了两年有余,但此时,她自己却彻底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扛起了战旗,逐渐堕天军,对天宣战。
他微笑道:“好久不见。”
夏允心底生出一抹奇异的情绪,女人的直觉让她在这四个字里听出了超过“风南北对自己该有的情感”,于是,她也微笑着还了一句:“自二十五年前与夫子一别,今日竟是第一次面对面再见。
当年的我远远不知道夫子能有如此成就,当真是...”
她摇了摇头,似在自嘲。
夏极目光瞥向不远处一个荒废的凉亭,“到亭中慢慢说吧。”
夏允道:“多谢。”
话音落下,三人闪身入了凉亭。
夏允开门见山道:“我这一次来,是想劝说夫子...”
她话音未曾落尽,夏极已知她来意,于是没让她把话说出来,直接反问:“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你扪心自问,你现在做得到吗?”
夏允愣了愣,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行的话,一百年...两百年...总可以做到的...”
夏极收起微笑,忽然道:“你是在瞧不起谁?”
夏允愕然,完全不明所以。
但夏极也不多说,他目光挪开,看着阴暗天色里的绿叶,快下雨了。
啪嗒。
雨水似试探着落了一滴。
空气无比压抑。
他还没拿伞,吕妙妙已抓出油纸伞跑到他身后,哗啦一声撑开。
而夏日骤雨也几乎同时倾泻而下,连珠般雨弹狂落,砸落在伞面上,又弹跳飞远,天地里,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夏极看到夏允没打伞,便扔了一把伞过去。
夏允接过伞,道了声谢,还是没撑开。
夏极也不再多说,他知道夏允这些年一定是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否则谁会淋雨?
雨水湿透了她的衣袍,狂风扬起了她的黑发,露出一双不再古灵精怪,不再慵懒出尘的眼睛,岁月和世界已经赋予了她沉重。
而被冷雨这么一淋,夏允已经明白眼前夫子的意思了。
她也不是普通人,是知道一些关于老祖的事的。
是啊...
老祖们活了上万年,祂们会败给自己这种仅仅努力了数十年,或是数百年的人吗?
不是丧气,而是眼前的男人看的一定比自己多。
他问这句话不是在讽刺自己,而是在提醒自己。
夏允忽然双眼红了,她趴在石桌上失态地嚎啕大哭起来。
良久,哭完,她抬起了头,在雨水里瞪大眼,看着对面的夏极,缓沉而坚定道:“我会去做,做不做得到,自有天定。”
夏极忽然道:“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现在南北的战局,虽然错综复杂,各方各段都在以不同形式交战,但其实并不复杂。
你们所依靠的最强力量便是儒门八奇,更多的血脉士兵以及武者,
但你们无法消耗下去,因为北方劫地的火妖在时刻逼迫着你们必须在南方安稳下来,每拖一天,便会距离彻底的混乱而近一天。
至于大周,依靠的是强大的世家底蕴,以及你不得不承认的天命,
你们的对手里并没有傻子,
进入南方给你们的感觉应该是踏入了泥沼,
但再强大的野兽在泥沼也无法发挥力量,只能慢慢陷入。
大周耗得起,你们耗不起,而如今,你们最强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夏允,你应该也知道,如果你们真的能击败南朝,你们早就该做到了,而不是拖到现在。”
夏极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们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刺杀大周帝君亦或是大将,但有用吗?如今便是我不在,你们也无法做到,这些年大周也已经有了许多血脉觉醒者。”
夏允叹息道:“夫子,请说你的提议吧。”
夏极道:“这一场南北之战中,若我死心塌地帮助大周,你们没有一丝胜算,但我并不想枉造杀戮。
既然如此,我来设一个局,进行三场比试。
若是这三场比试我输了两场,便是退出大周,也从南北之争中脱身而出,
如此你们未必没有再翻盘的希望。
但若是我赢了...”
夏允知道眼前男人说的不错,他完全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于是便道:“我们输了,便不再进攻南朝,划江而治,南北分开。”
夏极摇摇头:“不,若是你们输了,你和北商帝,以及愿意追随你们的人去北方的冰雪罗刹之国。”
北方的冰雪罗刹之国很是偏僻,
但正因如此,一来不会有老祖注意那贫瘠之地,
二来出了雪地,可以与火妖交锋而提升自己的实力,
从而挣脱命轮束缚,而进入下一个纪元。
这数百年的时光里,足以发生许多事,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犟死在这儿。
夏极后面的话没说,他相信夏允会权衡清楚。
良久...
夏允默然道:“夫子,请说哪三场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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